朔风卷着碎叶,噼啪抽打在朱漆高墙与琉璃瓦上。
司礼总卿路府的书房内,暖炉里沉香袅袅,却融不开父子间剑拔弩张的寒意。
“荒谬!”路远山(字岱岳)一掌拍在紫檀木案上,笔架上的玉管狼毫簌簌震颤。他身着紫袍金带,威仪赫赫,此刻却须发怒张,“放着清贵翰林前程不要,偏要学那些装神弄鬼的方外之术?路家百年清誉,岂容你这般糟践!”
路桥卿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背脊挺如青松,眉宇间凝着少年独有的执拗,声音却异常平静:“父亲,清誉非我所求。大道玄机,自在己心。张天师座下,弟子求的是天地至理,非为虚名。”
“天地至理?”路远山冷笑,眼中满是失望,“我看你是被梨演寺的妖道蛊惑了心智!放着贵御主颜姑娘的青梅情谊不顾,放着锦绣前程不要,你可知何为责任?眼里还有这个家吗?”
“父亲!”路桥卿猛地抬头,眼中似有星火迸溅,“人生百年,各有其道。颜姑娘自有她的天地,儿子的道,在玄门!”他重重叩首,额角撞在冰冷的地砖上,“请父亲成全!”
“成全?”路远山怒极反笑,猛地抄起案头澄泥砚台狠狠掼在地上,墨汁混着碎瓷四溅,恰如父子间骤然崩裂的情分,“好!好一个玄门大道!滚!从此生死富贵,再与路家无干!”
路桥卿眼中最后一丝光亮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决绝。他深深看了眼盛怒的父亲,起身转身,大步走出这座困住他十四年的府邸,将父亲的怒吼与母亲的啜泣关在厚重门扉之后。
然而逃离未远,刚过两条街巷,破空声骤然响起。数道玄色劲装、面覆黑巾的身影如鬼魅般从暗巷扑出——正是父亲豢养的死士,目标直指他这个“逆子”。
路桥卿瞳孔微缩,他虽在梨演寺修行了四年,根基已筑,实战经验却浅。冰冷刀锋数次擦过衣袂,劲风刺得脸颊生疼。
生死关头,他急诵真言,双手掐诀如莲。指尖一点微光乍亮,化作几道淡金色波纹荡开——正是梨演寺秘传的“匿影藏形诀”。追兵眼中的少年身影瞬间模糊,如坠浓雾,动作不由一滞。
趁此时机,路桥卿身如游鱼,踏着玄奥步法穿梭在刀光剑影间。他并指如剑,凝聚微薄却精纯的真气,精准点向几名死士的后颈大穴。“噗噗”几声闷响,三人应声倒地。
“逆子!站住!”身后传来兄长路思成(字阔实)的厉喝。路桥卿脚步一顿,回头便见兄长身披墨绿官袍,策马追来,脸上满是焦急与愤怒。
路思成翻身下马,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力道惊人:“桥卿!你疯了?真要弃父母宗族于不顾?想想宫廷公主!她若知你如此决绝,该有多心碎?你忍心负她?”
这番话如重锤砸在心上,路桥卿却只在心底掀起微澜,面上依旧如磐石般坚定。
“瘟疫!城内爆发瘟疫了!快跑啊!”
凄厉的尖叫如裂帛般划破长空,瞬间点燃整座皇城的恐慌。朱雀大街方向,黑压压的人群如决堤洪水奔涌而来,哭喊声、惨叫声、踩踏声汇成绝望的洪流。浓烟滚滚中隐见火光冲天,一股混杂着焦糊与腐败的恶臭弥漫开来。
路桥卿瞳孔骤缩,猛地挣脱兄长的手:“兄长保重!”再无半分犹豫,他身影一晃,如离弦之箭汇入奔逃人流,借着混乱几个起落便隐入街巷深处。
路思成被人潮推搡着,眼睁睁看弟弟消失在混乱中,伸出的手只抓到一片虚空。他脸色煞白,望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终是狠狠跺脚,调转马头朝皇城中心疾驰——身为大理寺少卿,他有更重的职责在身。
凛冽寒风卷着雪沫,刮过城郊荒僻的乱葬岗旁。古木虬枝如鬼爪般在暮色中张牙舞爪,投下幢幢暗影。
路桥卿靠在巨大古松后,胸膛剧烈起伏,冷汗浸透内衫,又被寒风冻成细冰。他屏息倾听,周遭只有风雪呼啸与枯枝断裂声,再无追兵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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