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桥卿斜靠在临窗竹椅上,左手腕缠着云妧襁褓上撕下的月白布条,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右手拨弄茶盏。
盏中茉莉茶忽聚忽散,本欲摆出"惊蛰"图谱,却因腕间隐痛歪成团乱云,倒像极了欧尹梓那家伙的眉毛。
"公子这分茶戏法,该改名叫'乱云压顶'才是。"
吴二狗蹲在门槛上嗑瓜子,忽听楼梯口传来重物碰撞声,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叫嚷:"让让!让让!滚烫的鸭血羊肉汤——哎哟!"
欧尹梓踉跄着冲进雅间,胸前围裙兜着三只青瓷食盒,右肘还夹着个油纸包,活像只被追急的企鹅。
他脚下一滑,食盒"咣当"落地,汤汁溅在路桥卿青衫上,倒比他腰间那半块缺角玉佩更像幅"泼墨山水"。+
“欧二!你这是送汤还是泼墨?小心我跟你兄长欧文游说。”路桥卿挑眉,指尖捏起食盒盖,鸭血汤的鲜香混着葱花味扑面而来,"京城老字号'李记仙汤'的味儿,你莫不是把人家灶台搬来了?"
欧尹梓抹了把额头细汗,从怀里掏出个油乎乎的纸包:"糖糕!刚出炉的,还热乎——不过路上被我压碎了三块。"他掀开食盒,忽然瞪大眼睛,不好意思的说:"坏了!对不起,忘了带调羹!"
“无碍无碍,直接端起来喝更好。”云奇疾摆摆手。
躺在摇篮里咯咯直笑,小拳头攥着路桥卿垂落的袖口。
路桥卿见状,屈指弹了下欧尹梓额头:"没调羹?用手抓啊。"见欧尹梓面露难色,又慢悠悠补了句,"当年你在醉仙居偷喝花雕,可是直接对坛吹的。"
楼下的说书声突然拔高,老陈头的醒木"啪"地拍下:"列位看官!那赵镖头转身之际,只见十八口箱子竟变成了十九口!多出来的那口..."
“这老陈头不是跑路了吗?”欧尹梓看着楼下他慷慨激昂的讲书。
"必是装着聚宝盆!哎,别管就行。"路桥卿往欧尹梓嘴里塞进去一个糖糕,欧尹梓含糊不清比划。
路桥卿斜睨他一眼:"我瞧着像装了你家祖传的糊涂账。"
老陈头忽然压低声音:"那箱子里啊——"话音未落,二楼传来"哐当"巨响,原来是鱼车棠的银蝶簪不慎掉落,惊得欧尹梓手一抖,整块糖糕粘在胡须上。
"欧兄这'白须仙翁'的扮相,倒比老陈头的说书更有看头。"路桥卿忍笑拈起茶盏,却见云妧正盯着欧尹梓直乐,小身子在摇篮里扭成只糯米团子。
欧尹梓手忙脚乱地扯糖糕,忽听老陈头惊堂木再响:"欲知后事如何——且看明日分解!"他气得拍桌:"这老东西又卖关子!"
路桥卿晃了晃空茶盏:"茶凉了,该添点新故事。听说你在京城勾栏听了出《鹊桥仙新传》?"
欧尹梓瞬间红了耳根:"那...那戏里的女主角,倒有三分像鱼姑娘..."话音未落,楼下传来鱼车棠的清叱:"欧尹梓!我的银蝶簪若是磕着了,便拿你的《声律书》赔!"
申时三刻,云妧准时醒了。
她攥着路桥卿的竹枝不肯撒手,碧蓝瞳孔映着窗外天光,倒像是盛了半盏春水。欧尹梓自告奋勇要换尿布,却被小家伙的小脚踹得直往后退:"这...这比画仕女图难多了!"
"需得用'拖泥带水法'。"路桥卿一本正经地指导,"先按住左脚,再...哎哟!"云妧忽然抓住他受伤的手腕,疼得他倒吸冷气,却又忍不住笑,"这小祖宗,比青城派死士还厉害。"
折腾完尿布,三人晃到汴梁街头。春日的风裹着柳絮,吹得欧尹梓直打喷嚏。
他们路过首饰摊时,他忽然驻足,盯着一支银步摇挪不动腿。
"又想给鱼姑娘买首饰?"路桥卿戳了戳他腰间的空钱袋,"上次你赊的胭脂钱,王掌柜还追着你跑了三条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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