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薷浣手中那把温润的玉梳应声跌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镜中的少女,脸上的温柔笑意如同被寒冰冻结,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那双顾盼生辉的明眸,在听到那三个字的刹那,猛地睁大,瞳孔深处先是难以置信的茫然,随即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不是……四年前就……为了那玄门大道,与家族决裂,音讯全无,甚至……连尸骨都……”她想着。
“哐当!”颜薷浣霍然起身,带倒了身下的绣墩。
她看也不看,猛地提起繁复的裙摆,像一头受惊的、不顾一切的幼鹿,朝着殿门的方向冲去!
“帝姬阁下!”蓝邻可失声惊呼。颜薷浣踏过冰凉的地砖,跑出了希霖院。
粉白的襦裙下摆翻飞,裙裾上那些灵巧的小动物图案在急促的奔跑中模糊成一片斑斓的色彩。
发上的七彩琉璃步摇饰品在剧烈的跑动中叮当作响,敲击着她散乱的鬓发。
“帝姬阁下!等等奴婢!”蓝邻可慌忙追出,心中又是惊惧又是激动。
她跟了许久,但是从未见过帝姬如此失态。
颜薷浣的脚步快得惊人,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陆阳宫外。
宫城深处,另一处巍峨的宫殿。
司礼官主奏使,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身着庄严的礼服,正对着紧闭的殿门深深作揖,声音苍老却带着金石般的铿锵,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贵御主!老臣泣血叩请!列祖列宗之祭祀大典,乃国本所系,礼仪所彰,万万不能再拖了!今岁若再因故延期,非但有失国体,令天下侧目,更是对先祖英灵之大不敬,恐失其庇佑,祸及社稷啊!请贵御主以祖宗法度为重,即刻下旨筹备!”
殿内,一片沉寂。
良久,一个威严而低沉、透着深深疲惫的声音才缓缓传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司礼官的恳求,字字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卿……朕知你忠心体国,恪守礼法。然,礼法之重,重不过黎民性命!隆冬将至,而又处暮秋之时,北地贫困,南疆水患未平,流民嗷嗷待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者,十室九空!高臣身为一国之君,岂能视百姓冻饿于不顾,而先耗巨资于祭祀虚礼之上?国库……国库也并非无底之渊。当务之急,是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使百姓免于冻馁!祭祀……容后再议!”
那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也透着深深的无奈与沉重。
司礼官闻言,身体剧震,老泪纵横,还要再谏,殿门却依旧紧闭。
冰冷的石牢里,躺在茅草堆上的路桥卿,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
并非被狱卒的脚步声惊醒,也非因这地底的寒冷。
冥冥之中,一股极其熟悉、带着惊惶、焦灼、却又无比鲜活的气息,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穿透了层层阴冷的石壁与铁栏,清晰地触动了他敏锐的感知。
“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气息如此混乱急迫?”路桥卿小声低语。
路桥卿叼着一根木屑,放下二郎腿,缓缓坐起身,束发的绸带随着他的动作轻扬。
沉重的铁门在蓝邻可急促的交涉和帝姬身份玉牌的威压下,艰难地开启了一条缝隙。阴冷潮湿、混杂着绝望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熏得蓝邻可微微蹙眉。
颜薷浣恍若未觉,她提着裙裾,赤着双足,义无反顾地冲进幽暗的甬道。
火把的光芒在她焦急的脸上跳跃,映照出失血的苍白和燃烧的急切。
偏瘦的狱卒引路的脚步在冰冷石地上回响,她紧跟着,裙裾拂过地面,染上尘埃。
目光掠过两侧铁栏后一个个或麻木或惊惧的面孔,心早已飞向了最深处的那个囚笼。
狱卒停在一间牢门前,躬身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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