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薷浣的脚步却蹲坐在钉在原地。
透过粗砺冰凉的铁栅栏,她看到了那个身影。
路桥卿已从茅草堆上坐起,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到来。
囚服衬得他脸色有几分憔悴,下颌线条却依旧清晰,只是那份曾经灼灼的少年意气,被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淡然覆盖。束发的绸带是他囚衣内衬的颜色,安静地束着他不长的青丝。
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如寒潭古井,幽深,静静映着她闯入的身影。
“路桥……卿?”颜薷浣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身体前倾,眼睛急切地在他脸上逡巡,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虚幻的梦。
“真的是你?你没……你没死?”巨大的冲击让她语无伦次,眼眶瞬间红了,蓄满了泪水,“四年……整整四年,音讯全无!他们都说你……说你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玄门大道,以身证道,连尸骨都……”哽咽堵住了她的喉咙,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我每年都去……去‘你’的衣冠冢前打扫,带玉米桂花糕……”
巨大的悲恸与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让她一时无法承受,身体微微发颤。
时间静默了几息。
路桥卿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可爱,固执地诉说着“记得”的女孩,看着她红肿眼睛里的泪光,和那份穿透岁月与铁栏的澄澈信任。
那句“滑天下之大稽”的自嘲,在她纯粹的理解面前,显得那样不堪一击,甚至有些……可笑。
他心底那片冰封的冻土,沉重的枷锁,被这滚烫又轻柔的“记得”,灼开了一道细微的裂隙。
良久,他紧抿的唇线极其艰难地松动了一丝弧度。
他再次抬起那只尚带着些许糕点碎屑、骨节分明的右手,缓慢地、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穿过冰冷的栅栏间隙。
指尖带着一层薄茧,触碰到颜薷浣依旧湿润的、微凉的脸颊时,两人都微不可查地轻轻一颤。
“别哭。”依旧是那两个字,低沉沙哑,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他的指腹很轻、很轻地拂过她眼下未干的泪痕,动作笨拙又极尽温柔,如同擦拭世间最珍贵的薄胎瓷器。
粗糙与她肌肤的细腻形成强烈对比,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心湖最后一点激烈的涟漪。
他努力拭去那些冰冷的水渍,仿佛要抹去她所有的悲伤与不安。
停留在在红肿的眼皮边缘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微微蜷缩,仿佛克制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我……”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艰涩却无比清晰,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沉甸甸的份量,砸在颜薷浣的心间,“不值得…你为我如此。”
他的目光深深烙印在她脸上,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深重痛楚,还有一丝……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祈愿?
“你的路……”他喉间的干涩感越发明显,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还长得很,明媚光灿……才是你应处之地。”
“是飞鸟,生来便属于辽阔天际,振翅间便能划破长空,追逐远方的云彩。”
他微微侧开目光,视线似乎无意识地掠过地面,又或者是那缕透过高窗窄缝投下的、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光。
“也不必……总记着一个早已‘逝去’的人。”
他收回手,上面还残留着她泪水的湿意和肌肤的微凉。
他不再看着,视线低垂,落在那方还带着她茉莉气息的丝帕上,和上面被擦拭过的糕点碎屑。
她终于看清了他此刻的处境——冰冷阴森的囚牢、单薄的囚衣、身下散发着霉味的茅草。
一种熟悉的清朗从容被狼狈取代,这画面狠狠刺痛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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