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薷浣亲手剥开油纸,清甜的玉米与浓郁的桂花香气顿时逸散出来,在污浊的牢房里显得格外珍贵。
她细心地将一小块糕点掰下,尽量让形状完整好看些,然后再次努力递过去,指尖微颤:“给,快尝尝。还是以前的味道吗?”
他看着那递到眼前,金黄松软、点缀着金色桂花的糕点,热气带着温暖和熟悉的甜香拂面而来。
这在她心里不仅仅是食物,是四年分隔后的第一丝温暖,是她固执延续至今的惦念。
路桥卿没有犹豫,接过那块糕点。指尖在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时,感受到一丝轻微的颤抖。
他轻轻拾起一块糕点,缓缓放入口中。
细腻绵软的口感,熟悉的甜,瞬间在舌尖化开,带着阳光和田野的味道。
这四年来,他踏遍险峰绝壁,入过荒原大漠,尝过真正的风霜雨雪,也咽下过不知多少苦涩的野果泉水,却从未尝过这样细腻、温暖、带着思念的味道。
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流,似乎随着这点甜意。
他默默地吃着,动作很慢。
颜薷浣跪在冰冷的石地上,静静地仰头望着他吃,也不说话,仿佛看着他就是此刻最安心的事。眼底的泪水未干,唇角却终于漾开了一抹真切的、带着泪光的笑意。
过了许久,路桥卿咽下最后一点糕点,声音低沉地开口,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薷浣……”
颜薷浣立刻望着他。
“……你,不恨我吗?”
他缓缓抬起眼,那深邃的目光如同沉渊,直直望向她眼底,带着一种审视与沉痛的锐利:
“当年,是我执意踏上那条不归路,抛下所有,不告而辞,将所有人……包括你,置于痛苦和猜测之中。”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沉,更涩:
“如今,更是沦为阶下之囚,狼狈至此。我的道途……似乎成了世人眼中一个莫大的笑话。你是否……也认为我的挣扎与坚持,不过是一场滑天下之大稽的荒唐吗?”
这番沉重的话语如同巨石投入她柔软的心湖,激起了涟漪,却远非他预想中的责备与怨恨。
颜薷浣听到他这样自我否定的话语,心中猛地一痛。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缓缓地,对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珠晶莹剔透。
她慢慢扶着冰冷的铁栏站起身,没有避开他锐利审视的目光,反而深深看进他的眼底深处,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
在路桥卿复杂的注视下,她微微扬起头,目光似是无意地掠过囚室冰冷肮脏的穹顶,似乎在回想着什么遥远而珍贵的往事。那张带着泪痕的俏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纯粹而澄澈的微笑,带着追忆的美好。
“不觉得啊……”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山涧清泉滴落玉石,“一点也不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温柔而坚定,带着一种理解:
“我们从垂髫小儿时就在一起了,你的倔强、你的执着、你对心中的‘道’那份近乎顽固的坚持……我怎么会不懂呢?”
她微微偏了偏头,堕马髻上散乱的发丝滑下,映着她明亮的眼睛:
“我知道你离开一定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有必须去寻找的答案。不管你走了多久,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哪怕如今身在囹圄……”她深深吸了口气,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会记得你。记得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小男孩,一直记得……到我去世为止。”
她的话没有慷慨激昂,只有最朴素的承诺和最深刻的理解。
这份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穿透了荣辱沉浮的“记得”与“懂得”在路桥卿内心渗透。
那盏跳动的油灯,那块香甜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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