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的夏天,清甜中透着丝丝凉意,仿佛刚从冰箱里取出的西瓜,却也夹杂着季节更迭间无法忽视的空隙。温悦双手捧着师范大学小学教育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要随风飞起。江月也顺利拿到了顶尖艺术学院服装设计系的入场券。两个女孩的喜悦宛如阳光下的肥皂泡,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为了庆祝,江月在自家带小花园的房子里举办了一场烧烤聚会。炭火“滋滋”作响,肉串的焦香与冰镇汽水的甜腻气息在傍晚微醺的空气里交织弥漫。李恒和周皓宇嘻嘻哈哈地争夺着烤糊的鸡翅,嘴里嚷嚷个不停。谢屿则饶有兴致地翻看着温悦带来的师大宣传册,时不时发出惊叹。
“快看快看!”温悦指着宣传册上灯火通明的图书馆照片,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星星,“七层呢!还有24小时自习区!听说落地窗正对着樱花大道,春天的时候肯定美得不像话!”她转过头,灿烂的笑容绽放在脸上,看向坐在葡萄架阴影下的沈逸,“沈逸,等你们明年考过来,就能享受这个豪华自习室啦!再也不用挤我们学校那个又老又破还小的地方了!”她的语气满是纯粹的分享与期待,像是在勾勒一个共同的美好未来。
沈逸低着头,专心剥着手中的青提,汁水沾湿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听到温悦的话,他剥提子的动作微微一顿。那颗青提仿佛瞬间化作了压在他心口的巨石。师大体院——那个他拼尽全力渴望达到的目标,如今因为连续几天高强度训练后的肌肉酸痛,以及昨天那份不太理想的文化课模拟卷成绩,变得如同天边的星辰般遥不可及。教练隐晦的提醒(“文化课是硬门槛”)、对自身极限的怀疑、还有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在耀眼的温悦面前的自卑感,如绳索般拧成一股沉重的力量,紧紧勒住他,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沈逸明白温悦并无恶意,她的期待真诚无比。但正是这份真诚且理所当然的“等你过来”,像一面镜子,无情地映照出他此刻的窘迫和可能无法跨越的巨大恐慌。他害怕辜负这份期待,更害怕自己竭尽全力后依旧无法触及温悦所在的高度。这种恐惧将一切吞噬,他只想把自己藏进壳里。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像曾经脑海中错误构思的那样用眼神去“控诉”或“迁怒”。只是将剥好却有些变形的青提默默放入面前的碟子里,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然后,在温悦充满期待的目光和其他人热闹的谈笑声中,他突兀地、沉默地站起身来。
没有任何解释,也没看任何人一眼。他像个突然启动、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动作略显僵硬而仓促,抓起放在脚边的黑色运动包,转身就走。
高大的身影穿过喧闹的花园,推开玻璃门,消失在室内的阴影之中。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就像一阵不合时宜的风,只留下葡萄架下空荡荡的椅子和那碟孤零零、微微变形的青提。
花园里的欢声笑语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温悦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眼底却只剩错愕与茫然。她举着宣传册的手指微微发凉。为什么?自己做错了什么?分享喜悦和畅想未来,有何不妥?一股强烈的委屈猛地涌上鼻尖,眼眶瞬间泛酸。她甚至来不及生气,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遇弄得懵了。
“他……他怎么了?”江月小声问道,打破了尴尬的寂静。
李恒挠挠头,满脸无奈:“逸哥最近……嗯,压力特别大。体测成绩有点波动,文化课也遇到瓶颈了。估计是……心情糟糕到极点了。”他试图为兄弟开脱,但也觉得这样的行为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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