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燕衔泥 (2-1)

开春的风是暖的，带着点潮湿的土气。于明又蹲在花圃边，看着那株同心兰终于炸开了花苞——淡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花心泛着点鹅黄，像个攒了一冬天劲儿的小姑娘，忽然就把心事全抖落了出来。

“开了开了！”浩晴举着个小水壶跑过来，辫子上的蝴蝶结歪在一边，“于大哥你看，比兰若寺的还好看！”

于明又刚要应声，就见潘汐从廊下走过来，手里拿着件刚浆洗好的白衬衫——那是于明又教她做的“未来款”，用细棉布裁的，袖口缝得整整齐齐。“晾在兰草边，沾点香味。”她把衬衫搭在竹竿上，风一吹，衣角扫过花瓣，惊起两只停在花间的粉蝶。

“潘汐姐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浩晴伸手去摸衬衫的针脚，被潘汐轻轻拍开，“别碰，还没干透。”话虽凶，眼里却没什么火气。

于明又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明秋今早说的话。天不亮时他起夜，看见明秋站在院门口，望着东边的天空出神。“煜结宗的人来了消息，”明秋说，“想请潘汐回去主持大局。”

“她愿意回去吗？”于明又当时还迷糊着，随口问道。

明秋没说话，只是往花圃的方向瞥了一眼。现在看来，答案似乎藏在潘汐缝衬衫的针脚里，藏在她给兰草浇水的动作里——她好像早就把这里当成了家。

正想着，明秋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拎着个竹笼，里面装着两只毛茸茸的小鸡仔，黄澄澄的，正叽叽喳喳地啄着笼底的碎米。

“给浩晴玩的。”他把竹笼放在地上，浩晴立刻蹲下去，眼睛瞪得圆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伸进笼里，碰了碰小鸡仔的绒毛。

“它们会不会啄我？”小姑娘怯生生的，却舍不得收回手。

“你喂它们米，它们就跟你亲了。”潘汐蹲在她身边，从兜里摸出把小米，撒在掌心，“像这样。”小鸡仔果然凑过来，啄得她手心痒痒的，逗得浩晴直笑。

于明又凑到明秋身边，低声问：“煜结宗的事，跟潘汐说了？”

明秋点头，目光落在潘汐和浩晴身上：“她说……再等等。”

“等什么？”

“等兰草结籽。”明秋的声音很轻，“她说同心兰的籽，要落在自己长起来的地方才好。”

于明又心里一动，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兰草。花瓣上的露珠滚落，渗进土里，像颗刚落进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他忽然明白，有些根，一旦扎下了，就再也挪不动了。

傍晚的时候，天边飘来几朵乌云，眼看要下雨。于明又赶紧去收衬衫，却被明秋拦住：“先别动。”他指着屋檐下的横梁，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燕巢，两只燕子正衔着泥巴往巢里填，翅膀被风吹得歪歪扭扭。

“等它们把巢搭好。”明秋说，“去年它们就在这儿孵的雏鸟，今年还能来。”

于明又仰头看着燕子，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刚穿越过来时，他总觉得自己像片随风飘的叶子，不知道要落在哪儿。可现在，看着燕巢，看着兰草，看着廊下逗小鸡的浩晴，还有正在厨房煎鱼的潘汐，心里忽然踏实得很——就像那两只燕子，绕了一圈，终究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巢里。

雨落下来时，潘汐正好把鱼端上桌。红烧鱼的香气混着雨气飘满院子，浩晴抱着竹笼跑进来，小鸡仔在她怀里探头探脑，逗得她直笑。

“快洗手吃饭。”潘汐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腹，“刺少，慢点吃。”

于明又扒着米饭，看着桌上的人。明秋正帮他挑鱼刺，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潘汐偶尔会看浩晴一眼，怕她被鱼刺卡到；窗外的雨敲着芭蕉叶，沙沙地响，屋檐下的燕子缩在巢里，偶尔啾啾叫两声。

“明秋，”于明又忽然开口，“等秋收了，咱们把东边的空地开出来，多种点兰草吧。”

明秋抬眸看他，眼里映着灯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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