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时,福伯送到巷口,手里攥着枚铜钥匙,匙柄被摩挲得温润如玉。“这是院门的钥匙,另一把我压在你床头的锦盒下。”他望着林清宴,眼里的心疼像化不开的蜜,“每日天不亮,我就起来扫扫阶前的落叶,傍晚掌灯时,就把茶炉烧得旺旺的。你回来那天,一推院门,就闻得到茶香,像你从未离开过一样。”他顿了顿,声音轻轻的,却字字扎实,“我就在这儿,守着家,等你平平安安回来。”
深夜的苏州码头,停泊着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船身被夜色笼罩,只有船头挂着一盏小小的马灯,像一颗昏昏欲睡的星。萧彻的亲卫早已扮成脚夫,将几个沉甸甸的木箱搬上船,箱子里装的是干粮、水和一些必备的兵器。林清宴换上粗布衣裳,混在“商队”里,倒真像寻常行商人家的女眷。
离岸时,林清宴忍不住回头,望向听雪斋的方向。那里,福伯点亮的烛火依旧微弱地闪烁着,檐角悬挂的铜铃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偶尔发出一两声悠远而清脆的响动。三年江南,恍若一场温柔至极的梦,然而此刻,梦醒了,她终究要回到那个属于她的现实世界里去了。她低头摸了摸怀中的陶罐,指尖触到罐底一张纸条,微微凸起的部分硌着掌心——那是福伯临行前悄悄塞进去的。纸上的字迹笔锋虽显颤抖,却透着老人特有的认真与深情:“姑娘路上仔细,天凉添衣,家就在这儿,我也在这儿。”
萧彻缓步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声音沉稳而温和:“别担心。”他的语气像是一阵轻柔的风,拂去了她心底些许的不安。
“嗯。”林清宴收回目光,转身踏上跳板。
船缓缓驶离码头,融入无边的夜色。河水轻轻拍打着船舷,发出哗哗的声响,像在低声诉说着离别。
一路向北,风景渐渐变了。江南的青瓦白墙被黄土坯房取代,潺潺流水变成了干涸的河床,空气中的湿润被尘土取代,吸进肺里,带着股粗糙的沙砾感。
他们在沧州换乘了马车,亲卫们扮成的商队赶着几辆装着“货物”的马车,沿着蜿蜒的土路向北行进。林清宴和萧彻共乘一辆马车,车里铺着厚厚的毡子,放着北境的舆图和一些干粮。
起初,两人都有些沉默。林清宴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掠过的沙丘和枯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鞘。萧彻则在研究舆图,偶尔用笔在上面做个记号。
“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萧彻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林清宴愣了愣,随即笑了,眼里的疏离散去些许:“他是个很严肃的人,总爱板着脸,可每次出任务回来,都会给我带块麦芽糖。”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我娘死得早,他又当爹又当妈,既要在军中当差,又要照看我。后来他被派去雁门关,临走前把这把剑交给我,说等他回来,就教我剑法。”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按。
萧彻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忽然道:“我爹是前将军,在我十岁那年,战死在狼山。”
林清宴抬起头,有些惊讶。她从没听过萧彻提起自己的家人。
“他也是被自己人出卖的。”萧彻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当时他率五千人追击蛮族,本该接应的援军却迟迟不到,最后弹尽粮绝,战死在狼山的黑风口。”
林清宴的心猛地一跳:“黑风口?”
“嗯,”萧彻点头,“就是沈青死去的那个山谷。所以我才一定要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看向林清宴,浅褐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柔软,“或许,我们父亲的血,都洒在了同一片土地上。”
马车驶过一个土坡,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林清宴没坐稳,身体向前倾去,萧彻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手掌很宽,带着常年握刀的厚茧,却很稳,像北境的岩石。
“谢谢。”林清宴挣开他的手,脸颊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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