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间隙的目光 (2-1)

午后的蝉鸣被课间操音乐碾碎时，苏念才惊觉后背早沁出薄汗。她跟着队伍机械地抬手弯腰，余光总飘向斜后方——陆时衍的动作漫不经心，校服袖子卷到小臂，手腕骨节在阳光下泛着冷白，像把盛夏的燥热都隔绝在外。

解散后人群涌去小卖部，苏念抱着水杯躲进香樟树下。蝉鸣裹着热风扑来，她仰头灌了口凉水，却撞见树影里投下的阴影。陆时衍倚着树干，指尖转着空矿泉水瓶，校服领口松松垮垮：“新同学，躲太阳？”

苏念呛得猛咳，水瓶底磕在花坛沿，溅起的水珠里，她看见他裤脚沾着草屑——原来他刚才在草地睡觉。“我、我给班级领作业……”谎话脱口而出时，陆时衍的视线扫过她怀里的空水杯，眼尾弯了弯，没拆穿。

回到教室，后墙的社团招新海报被风掀起一角。苏念盯着“天文社”三个字发呆，初中时她总和爷爷守着望远镜数流星，后来……她慌忙别开眼，却撞见陆时衍趴在桌上，笔在草稿纸上画着扭曲的星轨，像被揉碎的银河。

“要看吗？”他的声音闷在臂弯里，草稿纸被推过来时，苏念看见纸页边缘用铅笔描的蝉，翅膀薄得要透出光。走廊传来同学笑闹，有人撞开门喊“陆哥，篮球社选人”，陆时衍没应声，笔却顿在蝉的眼睛上，把墨点戳成小黑洞。

放学铃与蝉鸣重叠时，苏念拖着书包经过老槐树。树洞里塞满蝉蜕，她蹲下身数，陆时衍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数够一百只，能许愿望。”他的影子覆在她背上，蝉鸣突然静了静，像被这句话惊到。

苏念猛地站起，书包带勾住树洞枝桠，哗啦啦掉出那幅星轨草稿。陆时衍弯腰捡起，指尖擦过她手背：“要还你，还是——”他抬眼，蝉鸣漫过暮色，把未尽的话泡得发黏。

苏念慌忙后退半步，喉咙发紧：“谢、谢谢……”声音细得被蝉鸣碾成碎屑。她伸手去接草稿纸，陆时衍却将纸往身后一藏，倚着树干笑：“想看星轨？明天午休，天台天文社旧望远镜还能用。”

这话像盛夏惊雷，炸得苏念耳朵发烫。她想起初中那个总陪自己看星星的身影，指甲掐进掌心，小声说：“我……不太懂这些。”陆时衍却晃了晃草稿纸，墨色星轨在暮色里晃啊晃，“我教你，新同学总得体验点新鲜事。”

夜里，苏念躺在宿舍床上，蝉鸣透过纱窗渗进来。她摸出书包里的旧星图，那是爷爷临终前塞给她的，边角都卷了边。曾经她抱着星图，和爷爷在老院子数流星，可后来…… 眼泪突然涌出来，她慌忙把星图按进枕头，窗外蝉鸣好似更响了，吵得人心慌。

次日午休，阳光把天台烤得发烫。苏念攥着星图上到天台，却见陆时衍倚着生锈的望远镜，校服外套搭在栏杆上，正用纸巾擦镜片。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发现望远镜能凑合用。”

苏念走近，看见他校服上沾着的灰尘，想起昨天他在草地睡觉的样子，莫名就轻松些。陆时衍调着望远镜，随口问：“喜欢天文？看你昨天盯着海报。”苏念攥紧星图，声音发涩：“以前…… 喜欢。” 风卷着蝉鸣涌上天台，陆时衍没再追问，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猎户座，虽然夏天不太明显，但仔细找能看见腰带三星。”

苏念把眼睛凑上去，久违的星芒刺得眼眶发酸。陆时衍的声音低低的：“我小时候总偷跑上天台，我妈说星星能指引方向，后来……” 他没说完，苏念却好像听见自己心跳和蝉鸣缠在一起，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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