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旧时光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过第三遍时，后桌的男生碰了碰我的胳膊肘。“借块橡皮。”他的声音带着刚跑完步的喘，校服领口还沾着操场的草屑。我从笔袋里摸出那块印着小熊的橡皮递过去，指尖无意中扫过夹层——那里藏着半片干花，是去年秋天，林辰从隔壁班跑过来塞给我的。

那束小雏菊早就枯了，我只留下最完整的一瓣，夹在透明胶带里，和他写的便签挤在一起。便签上的字迹龙飞凤舞：“这次月考加油，考好了请你吃冰棍。”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像他总在草稿纸上涂鸦的那种。

刚才刷朋友圈时，我翻到了这张便签的照片。那时刚考完期中，成绩条上的排名惨不忍睹，我窝在房间里哭了半宿，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第二天就托同学带了这张纸条过来。配文敲了又删，从“谢谢你”到“要是还能一起刷题就好了”，最后只留下一句：“原来有些温暖，能攒这么久。”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外的梧桐叶正好落了一片，贴在玻璃上，像片褪色的记忆。我盯着屏幕下方的小红点，看它从一个变成两个，直到林辰的头像跳出来——他的头像是初中毕业那天拍的，站在教学楼前的香樟树下，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手里举着我们一起折的纸飞机。

点赞的图标旁边，跟着一条新评论。“记得你总把橡皮切成小块分人。”后面缀着个星星表情，比便签上的那个规整些，却同样晃眼。我忽然想起初三那年的冬天，他的橡皮总丢，我就把自己的切成好几块，用透明袋装着给他，他每次接过都要假装嫌弃：“怎么跟喂小猫似的。”可第二天，我的笔袋里总会多一颗他折的星星。

抽屉深处的玻璃罐被这阵回忆搅得发轻。那是他临走前送的，里面装着整整一百颗星星，蓝的、粉的、黄的，都是用作业本的边角料折的。他说：“一颗代表一次加油，等你觉得撑不住了，就拆一颗。”现在罐子已经空了大半，剩下的三十几颗挤在里面，像一群缩在角落的萤火虫。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他发来的私信。“上次你说想考的那所大学，我查了分数线，你肯定没问题。”后面跟着个加油的动图，小人举着旗子往前冲，背景是片星空。我握着手机站起来，走到窗边往下看，路灯把操场照得一片亮堂，几个穿着校服的身影正在跑步，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极了当年我们绕着跑道追跑的样子。

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着，竟画出了一颗歪星星，和他当年画的如出一辙。玻璃罐里的星星被晚风带起的气流吹得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附和屏幕那头的鼓励。我在对话框里敲下：“你也是啊，别忘了我们说好要在大学门口再比一次折星星。”发送的瞬间，梧桐叶又落了一片，正好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遮住了那句没写完的“谢谢你”。

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漫过书桌，把玻璃罐、手机和笔记本都裹在一片清辉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星星，不管是折成纸的，还是落在屏幕上的，此刻都亮得刚刚好——像他从未走远的声音，在风里轻轻说：“我们都在往前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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