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未干的水迹

晨光漫过课桌时，我正用橡皮蹭校服袖口的泥印。浅灰的痕迹嵌在布料纹理里，像块洗不掉的疤，让我想起朋友圈那张照片——上周翻出旧校服，后颈处同样的位置，也有圈浅褐色的印子。

配文是凌晨三点敲的：“有些痕迹，比回忆还犟。”发送时窗外的月光正落在校服上，把那圈印子照得发亮，恍惚间又看见初二那个傍晚。

巷口的风卷着落叶，三个染着彩发的男生把我堵在墙根。其中一个晃着半瓶冰红茶笑：“作业借抄下？”没等我说话，冰凉的液体就泼在脸上，顺着下巴滴进衣领，冻得我指尖发僵。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我盯着地上蔓延的水痕，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

林辰的声音撞在砖墙上，带着喘。他背着书包从巷口跑过来，校服拉链滑到胸口，露出里面印着“高一（2）班”的T恤，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额头上。他一把将我拽到身后，胳膊肘撞到我的肩膀，带着刚跑完步的热度。

“她的作业你也敢碰？”他的声音发紧，我看见他攥着书包带的手在抖，指节泛白。后来那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他才转身看我，眉头皱得很紧：“傻站着干嘛？会感冒的。”

他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往我身上套，带着洗衣粉和操场的草味。外套很长，下摆扫过我的膝盖，后背沾着的泥土蹭得我脖子发痒。他拎起我的书包甩到肩上，没看我：“走正门，我送你。”

那天的晚自习，我裹着他的外套做题，袖口沾着的草屑掉进铅笔盒。凌晨打扫卫生时，他从后门进来，往我桌上放了杯热牛奶，还有包暖宝宝。“我妈说这个能捂热。”他挠挠头，校服胳膊肘处有块新鲜的灰，“刚才追他们，摔了一跤。”

朋友圈的小红点跳了七下时，我正对着那包没拆的暖宝宝发呆。林辰的头像在列表里亮起来，点赞旁的评论框里，他写：“记得我那件蓝外套吗？洗了五次还有草味。”后面跟着个加油的表情，小人举着旗子，和他那天挡在我身前的样子重合。

手机震动时，我正把暖宝宝塞进现在的校服口袋。他发了张照片，是件新校服，胸口别着重点高中的校徽，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等你。”

晨光爬上桌面，把旧校服上的水痕照得透明。我摸着口袋里发烫的暖宝宝，忽然想起那天他送我到楼下，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踢着石子说：“以后我每天等你一起走。”

那些被水泼透的瞬间，原来早被另一个人的温度，慢慢焐成了不会褪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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