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义眼在清晨六点准时发烫。
她站在菜市场入口,左眼的机械虹膜自动调节焦距,将眼前的混乱拆解成流动的声痕——水产摊铁盆里的鲫鱼甩尾,本该凝结成银蓝色的弧线,此刻却褪成灰蒙蒙的丝线;豆腐西施的竹刀划过豆腐,那道惯常带着豆香的暖黄色声痕,正像被风吹散的烟,一点点飘向城市中心。
“声痕在消失。”她摸出爷爷留下的声纹石,掌心的石头震颤得越来越急。这枚嵌着螺旋纹路的玉石,是她七岁失明时爷爷给的,说“能帮你看见声音”。后来左眼被替换成机械义眼,她才真正明白爷爷的意思——这只眼能捕捉到声音凝结的能量轨迹,那些被称为“声痕”的存在,是这座城市的记忆。
“林丫头,来块嫩豆腐?”豆腐西施张着嘴,脸上堆着笑,喉咙里却没发出往常的清脆嗓音。林野的义眼捕捉到她声痕的裂痕:一道断裂的暖黄色光带,残留着“豆腐”的余韵,却在瞬间变得更加稀薄。
林野没接豆腐,反而把声纹石放在她摊前的竹筐上。石头的微光漫开,西施的声痕竟短暂地亮了亮,她惊喜地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模糊的气音:“谢……”
话音未落,斜对面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闷响。卖酱菜的老李掀翻了摊子,玻璃罐摔在地上,却没发出预想中的脆响,只有“噗”的一声,像拳头砸进棉花。他捂着喉咙,脸涨得通红,眼里是近乎狰狞的恐惧——老李十年前成了哑者,却总爱用铁勺敲玻璃罐,听那点闷响确认自己“还能制造声音”,可现在,连这点声音都没了。
林野的义眼突然锁定三个穿黑风衣的人。他们戴着银色耳麦,手里举着金属探测器,探测器扫过之处,本就稀薄的声痕立刻化作白烟。其中一个人停在老李摊前,探测器发出刺耳的蜂鸣,他对着耳麦说:“清除二级声痕残留,目标已无发声能力。”
“消音局。”林野握紧声纹石,转身躲进巷子。爷爷生前总说,消音局是“声音的盗墓贼”,他们不允许“多余的声音”存在,尤其是哑者们那些破碎的声痕。
巷子里,一个白发老人正用拐杖敲击墙壁。每敲一下,他的声痕就颤抖一下——那是道褪色的赭红色光带,带着评剧唱腔的起伏。林野认出他是赵伯,以前是唱老生的,即便成了哑者,喉结滚动时仍能透出《穆桂英挂帅》的余韵。可现在,他的声痕像被水泡过的纸,正在慢慢化开。
“赵伯。”林野走过去,声纹石的光落在他手背上。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涌出泪,他颤抖着指向钟楼的方向,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气音,义眼翻译出他的声痕:“钟……楼……吸……”
林野抬头望向城市中心。那座百年钟楼的顶端,正盘旋着一团灰黑色的云,所有飘向那里的声痕,都被那团云吞噬了。
“他们在抽走所有声痕。”她摸出藏在衣领里的铜哨——那是爷爷教她吹的,说“遇到危险就吹三声,声音会找到同伴”。此刻哨子放在唇边,却突然犹豫了——她怕自己吹出的声音,也会被那团云吸走。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跑过,手里的糖纸被风吹到林野脚边。女孩张着嘴似乎想喊“妈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林野捡起糖纸,义眼捕捉到上面残留的粉色声痕:那是道完整的“妈妈”,却在瞬间断裂成两半。
“别怕。”林野蹲下身,把铜哨塞进她手里,“吹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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