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声音正在死去。
清晨的菜市场没了摊贩的吆喝,只有塑料筐摩擦的闷响;放学路上的孩童不再追逐嬉笑,影子在柏油路上拖得沉默又冗长;连枝头的鸟叫都变得稀薄,像被掐断的录音带。消音局的“全域消音计划”已悄然启动,那些流动在空气里的声痕——喜悦的、痛苦的、平凡的——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抽离,汇聚向钟楼的方向。
哑者们最先感受到了不对劲。他们喉咙里本就微弱的气音开始消散,身体像被投入真空,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着渴望声音。林野在街头见过一个白发老人,正用布满皱纹的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喉咙,眼里是溺水般的恐慌——他曾是个唱评剧的老生,即便成了哑者,喉结滚动时仍能透出当年的唱腔余韵,可现在,连这点“余韵”都在消失。
“他们不是在‘消音’,是在谋杀所有声音的记忆。”林野攥紧口袋里的声纹石,石头表面还残留着爷爷的温度。义眼在她眼眶里微微发烫,却不再是失控的刺痛——自从在声痕迷宫里看清陆沉篡改的记忆后,她开始学着与这只机械眼和解。此刻视野里跳动的声痕不再是杂乱的噪音,哑者们喉咙里挤出的气音在她眼中化作破碎的文字:“疼”“想说话”“孩子在哭”。
阿镜蹲在钟楼底部的裂缝旁,指尖抚过墙体上的齿轮纹路。他背着小雅——她的腿伤还没好,走路时会牵扯到伤口,他便自然而然地弯下腰。小雅趴在他背上,能闻到他衬衫上淡淡的机油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那是替她包扎伤口时沾上的)。“这里的结构和我姐姐画的图纸一样。”阿镜的声音很轻,“她以前总说,钟楼是城市的喉咙。”
他终于不再避讳谈起姐姐。那天从声痕迷宫逃出来后,他把录音笔里的歌声放给小雅听——女孩的声音清清脆脆,唱着不成调的童谣,末尾那句“钟楼的入口在无声处有声”,原来指的是钟楼底部与地面共振的暗纹。“以前总觉得要一个人扛着秘密才是保护,”阿镜的指尖顿了顿,“现在才明白,她可能早就想让我知道了。”
小雅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脸颊轻轻贴在他的后背。他的肩膀不算宽,却让人觉得很稳。“你姐姐一定很疼。”她轻声说,能想象出一个失去声音的女孩,是如何用画笔一遍遍描摹钟楼的轮廓,把线索藏在画纸深处。阿镜的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把背挺得更直了些。
三人在钟楼夹层里遇到了陆沉。他蜷缩在一堆废弃的齿轮中间,像个迷路的孩子。声纹石在林野手中亮起,映出他女儿最后的样子——小女孩举着声纹石,对着追来的人笑得灿烂:“爸爸说这是宝贝,不能给你们!”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声音是礼物呀,怎么能丢掉呢?”
陆沉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篡改的记忆汹涌而出:女儿第一次叫“爸爸”的奶音、睡前缠着他讲声痕故事的软语、最后那句“声音是礼物”的回响……“我以为……我以为让世界安静,就能不再失去……”他哽咽着,指缝间渗出泪水,“可我连她最后的声音都快忘了。”
“全域消音计划启动后,不仅是共鸣者,所有依赖声音记忆的人都会变成空壳。”林野看着他,“修复钟楼,让声痕回归平衡,才是她想看到的。”
陆沉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却多了一丝清明。“钟楼的核心齿轮在百年前就坏了,需要三重共振才能重启。”他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坚定,“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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