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三年,暮春。
沈府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雪。沈清瑶坐在抄手游廊下,手里捏着枚刚绣好的络子,碧色的丝线在指尖绕出繁复的缠枝莲纹样。
“小姐,该去给夫人请安了。”贴身侍女晚晴捧着件月白披风过来,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廊下的雀儿。
沈清瑶抬头时,恰好看见秦风从月亮门外走进来。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悬着柄制式简洁的长刀,额角还带着薄汗——想来是刚从演武场回来。作为沈家的护卫统领,又是与她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秦风总爱在这个时辰找些由头过来,有时是送新得的箭羽,有时是带些街面上买的糖糕。
“今日练得如何?”沈清瑶将络子塞进袖中,眼底漾起笑意。这络子本是为他绣的,想在他生辰时送出去,此刻倒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
秦风挠了挠头,耳根微红:“还行。方才见老爷从衙门回来,脸色不太好,小姐去请安时,仔细些说话。”
沈清瑶心里“咯噔”一下。父亲沈敬之官拜吏部尚书,一向沉稳持重,极少将公务上的情绪带到家里来。她点了点头,接过晚晴手里的披风:“我知道了。”
穿过垂花门时,隐约听见正厅里传来父亲压抑的争执声。沈清瑶放缓脚步,只听母亲柳氏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本账册……终究是藏不住了吗?”
“别慌。”父亲的声音低沉沙哑,“我已将副本交给都察院的老友,若我出事,他自会呈给陛下。只是……瑶儿和子瑜还小……”
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沈清瑶刚想再靠近些,就被晚晴轻轻拽了拽衣袖。“小姐,不妥。”晚晴的脸色有些发白。
沈清瑶缩回脚步,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知道父亲最近在查漕运贪墨案,牵连甚广,甚至隐隐指向了中枢。但她从未想过,事情会严重到让父亲说出“若我出事”这样的话。
正厅的门忽然开了,父亲沈敬之走出来,看见她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瑶儿来了?正好,过来。”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内室,母亲柳氏正坐在妆台前抹泪,看见女儿进来,连忙拭去泪痕,强笑道:“瑶儿来了,娘给你做了新的桃花酥。”
沈敬之从妆台抽屉里取出个紫檀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簪头雕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这是你外祖父留下的,据说能驱邪避祸。”他亲自将玉簪插在沈清瑶的发髻上,指尖的温度有些凉,“瑶儿,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着,莫要记恨,莫要执念。”
沈清瑶似懂非懂地点头,却看见父亲转身时,母亲飞快地将一个油纸包塞进他袖中,那油纸的形状,像是裹着本册子。
那天的晚饭吃得异常安静。二弟沈子瑜不知趣,缠着父亲讲朝堂上的趣事,被母亲用眼神制止了。沈清瑶看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心里堵得难受,只扒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海棠花影在窗纸上晃动,像鬼魅的影子。约莫三更时分,忽然听见前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沈清瑶猛地坐起身,晚晴已经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小姐!不好了!是禁军!他们、他们说我们家谋反!”
“谋反”两个字像惊雷在沈清瑶耳边炸响。她跌跌撞撞地穿鞋,刚跑出房门,就看见秦风提着刀冲过来,他的左臂受了伤,鲜血浸透了衣料。
“小姐,跟我走!”秦风一把将她拽到身后,长刀出鞘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老爷和夫人让我护着你从密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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