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别院的日子比云栖寺的寒冬更磨人。每日天不亮就得起身,跟着教习嬷嬷学走路的仪态——步幅要小,裙摆不能扬起半分;学应对的话术,问话时需垂眸,声音要像檐下滴水般轻柔;就连吃饭,也得用银簪挑着米粒,小口慢咽,绝不能发出半点声响。
沈清瑶,如今的苏瑶,总是站在队伍最不起眼的位置。别人争着在嬷嬷面前表现刺绣的巧思、弹唱的婉转,她只安分地做着分内事,绣活只求平整,歌声仅够入耳,仿佛真的只是个想混口饭吃的寻常孤女。
同住的秀女里,有个叫林婉儿的,是礼部侍郎的远房侄女,总爱凑到她跟前打听:“苏瑶,你瞧那主位上的李嬷嬷,听说从前是御前伺候的,咱们能不能选上,全看她的眼色呢。”
沈清瑶手里正缝着一方帕子,闻言只是低头笑笑:“我笨手笨脚的,能留在宫里就好,不敢想太多。”她的指尖刻意放慢了速度,让针脚显得有些歪斜——这是了尘大师教的,“藏拙”是最好的护身符。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第三日午后,教习嬷嬷抽查香料辨识,轮到苏瑶时,她刚说出“这是安息香,能安神”,就被站在前排的柳姨娘的表亲柳如烟嗤笑一声:“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连迦南香和安息香都分不清,也敢来参选?”
周围顿时响起窃窃私语。柳如烟扬起下巴,眼神里满是轻蔑:“嬷嬷您看,这明明是迦南香,颜色更深些,气味也更烈,她偏说是安息香,依我看,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不如趁早打发回家。”
沈清瑶握着香料的手微微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她怎会认错?这半年在云栖寺,她辨过的毒草比香料多十倍,只是迦南香多供于权贵书房,安息香更常见于民间,柳如烟故意拿这个刁难,无非是看她出身低微,好拿捏。
“妹妹说的是。”她忽然抬起头,脸上没有半分恼色,反而露出几分惶恐,“是民女见识浅陋,多谢柳姐姐指点。只是……”她话锋微顿,声音更低了些,“前日夜里我见姐姐枕边燃着这香,还以为姐姐也和我一样,夜里总睡不安稳呢。”
这话一出,柳如烟的脸“唰”地白了。迦南香性烈,久闻易动火,未婚女子私用,传出去难免落个“品行不端”的话柄。她原想让苏瑶出丑,没料到反被将了一军,嘴唇动了动,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李嬷嬷坐在上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只淡淡道:“都谨言慎行些。苏瑶虽认错了香料,倒也算细心。今日便到这里,散了吧。”
沈清瑶跟着众人退下时,后背已沁出薄汗。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宫里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蜜的刀,稍不留神就会被割得遍体鳞伤。
夜里,她躺在硬板床上,听着隔壁床林婉儿的鼾声,悄悄摸出藏在枕下的银簪。簪头的梅花棱角硌着掌心,像极了父亲教她写字时,握笔的力度——既要稳,又不能过刚。
半月后,初选结果出来了。柳如烟因“举止轻浮”被除名,林婉儿被分到了尚衣局,而苏瑶的名字,出现在了御花园当值的名单里。
“御花园虽不是什么要紧去处,却最是看人脸色的地方。”领她去御花园的老太监姓李,说话尖细,“各宫的娘娘常去歇脚,一句话说得不对,丢了小命都不知道。你性子闷,倒适合在这里,少说话,多做事,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沈清瑶低着头应“是”,心里却清明。御花园是各宫势力交汇的地方,贵妃与贤妃的人在此偶遇,三皇子与五皇子的随从在此争执,甚至偶尔能瞥见皇帝萧弈的明黄色龙袍从假山间走过。这里是信息的漩涡,也是观察局势的最佳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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