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对视 (2-1)

许是放弃了的缘故，程景安把一切精力都放在了书本里，屏蔽一切杂言。原来放下一个人，这么简单……程景安把笔尖按在草稿纸的褶皱里，墨痕晕开一小团。她曾以为要耗费整个青春才能磨平的心动，竟在某次抬头再没看见闻济靠窗的身影时，悄无声息地钝了下去。就像此刻含在嘴里的薄荷糖，凉劲过后只剩一点泛苦的甜，提醒着什么曾热烈过。

直至现在，高中生涯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张扬热烈，果然青春读物里都是骗人的，谁会抛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去赌一把，不一定有结果的缥缈幻想，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程景安晃了晃脑袋，试图把繁杂的思绪甩出大脑，却觉得眼前发黑，眼前的物理公式突然浮了起来，像水里的碎玻璃。她攥紧笔的指节泛白，才想起从早读课到现在，胃里只有半杯凉透的豆浆——早上路过闻济座位时，他正和王昊翔说笑，她绕了远路，错过了食堂最后的热粥。只当是低血糖犯了，从兜里掏出一块荷氏薄荷糖，塞进嘴里，清甜带着微苦的薄荷香，像一阵清冽的风瞬间钻进喉咙，凉丝丝的感觉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连呼吸都带着凉意。好在，症状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两分钟就消了。

“哎，你们下学期要住校吗。”

“肯定的呀”

“高三老师应该会让统一住校，再说了，到了高三，高考就快了。”

或许是最近无尽刷题的日子让大家索然无味，聊天八卦着。

班主任黎蒿穿着中山装背着手进来，喜色溢于言表。

“你们吴校说，为了你们心态的健康，下星期，咱们开运动会，两天！”黎蒿伸出两根手指划了一下，眼睛瞪大，神色夸张，异常滑稽。同学们叫他那样，都笑作一团，连程景安都弯了弯唇角，扬起一抹笑。黎蒿活跃了气氛，爽朗一笑：“王昊翔，我这有一份表格，你来拿一下，对项目有兴趣的同学，到他那儿报名，大家，踊跃参加啊！”体育委员王昊翔站起身来，一米七几的高个儿，体格健壮，小麦色的皮肤，一笑，便露出一口大白牙，标准的八颗牙齿。他接过黎蒿手里的表格，一拍胸脯，骄傲道：“放心吧老黎，我王昊翔办事靠谱着呢！”

“得了吧翔子，你可别自恋了，上次也不知道是谁着急打球，连小卷都忘写了！”班长卫冕无情嘲笑，王昊翔瞪了他一眼：“卫冕你跑八百米得揣瓶速效救心丸！”卫冕成功体验到了回旋刀的杀伤力，他闭嘴了。王昊翔拍着桌子笑，闻济在后排突然轻咳一声，王昊翔立刻转头：“闻哥你说是不是？”闻济没看他，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程景安的背影上，声音懒懒散散：‘他上次测肺活量，比程景安还低。’程景安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铅笔芯断了……”

老黎看得津津乐道，他很喜欢这些青春洋溢的少年身上的活力。等吵完了，他才忙着打圆场：“好了都别吵了，大家都是同学，宽容一点，谨记‘爱与和平’。”

程景安刚算完眼下的物理题，却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炽热且不容忽视的目光，她转过头，闻济正笑意盈盈望着她，目光像浸了阳光的蜂蜜，稠得化不开。他没说话，只是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节奏和程景安乱掉的心跳重合。她看见他喉结动了动，仿佛有半句话堵在那里，睫毛投下的阴影落在她摊开的物理题上，把‘匀速直线运动’几个字盖得发烫。她瞟了一眼四周，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方角落，两人相对无言的沉默，暧昧的气氛蔓延开来。程景安匆忙移开视线，假意还在做题，心中早已一团乱麻，闻济这样真的很容易叫人误会，她既然已经决定放下，那就决绝一点，不给自己任何一点希望，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毕竟，恋人做不成还是朋友对吧？

老黎端着他的枸杞泡水走了，同学们立刻将王昊翔围住，七嘴八舌，真应了一句“踊跃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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