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正月 (2-1)

寒假来得比雪还急，期末考最后一门结束的那天，陈野背着书包堵在教学楼门口，脖子上的蓝围巾被风掀得猎猎响。“去图书馆吗？”他晃了晃手里的物理错题本，“周砚说你最后一道大题辅助线画歪了，我带了红笔。”

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积着薄雪，陈野把围巾解下来，铺在我椅背上。毛线被体温焐得软软的，上面还沾着点香樟叶的碎末——上周扫雪时他把围巾摘下来垫着坐过香樟树下的石凳。我翻开错题本，红笔刚碰到纸，就被他按住手：“先看这个。”他从书包里摸出个铁皮盒，打开是歪歪扭扭的毛线团，蓝白两色，“我妈教我绕的，说你织围巾剩下的线别浪费。”

蓝毛线是我织围巾剩的，白毛线新得发亮。“想织个……”他挠挠头，指尖蹭过铁皮盒边缘，“想织个钥匙扣，像篮球的样子。”铁皮盒里还躺着半成型的针脚，歪得比我织围巾时还离谱，有几处线都缠成了疙瘩。我忍不住笑：“你这哪是织，是给毛线打结。”他突然把脸凑过来，围巾上的羊毛味混着雪气扑过来：“那你教我？就像你教我画辅助线那样。”

夏栀抱着热水袋路过，突然敲了敲我们的窗户：“图书馆禁止‘密谋’！陈野你围巾上的夹子呢？周砚给的篮球架夹子，昨天我看见掉在香樟树下了。”陈野猛地站起来，围巾从椅背上滑到地上，他捡起来拍了拍雪，耳尖发红：“我、我怕夹坏了，收在铁皮盒里了。”说着翻开盒盖，银色小夹子正卡在毛线团中间，像在守护一团蓝白的云。

小年那天，苏晚拉着我们去逛年货街。陈野脖子上的围巾绕了三圈，还把我的手拽进他校服口袋里。“你看那对春联，”他突然停在摊位前，指着红纸上的字，“‘野’字的写法，跟你围巾漏针拼的那个一样歪。”摊主是个戴绒帽的老爷爷，笑着说：“这是故意的，叫‘稚拙气’，年轻人戴的围巾不也讲究个手作的温度？”我转头看陈野，他正把围巾往我脖子上塞，“风大，分你一半暖和。”

周砚提着测温度的仪器走过，突然开口：“今天体感温度-12℃，两人共用一条围巾，热量流失率降低15%。”他说着，从包里掏出个暖宝宝，“贴围巾内侧，持续发热8小时，比陈野的口袋靠谱。”暖宝宝是蓝色的，上面印着个歪歪扭扭的篮球，一看就是陈野托他买的。

除夕前一天，陈野来我家帮忙贴春联。他踩着板凳够门框，蓝围巾垂下来，扫过我举着胶带的手。“歪了歪了，”我踮脚拽他围巾，“像你织钥匙扣的针脚。”他突然低头，围巾的毛线蹭过我脸颊，“歪点才好，”他声音很轻，“就像我们俩，凑一起才顺眼。”春联最后贴得确实歪了，爷爷站在门口笑：“这才叫团圆，哪有那么多笔笔直直的好时候。”

大年初一拜年，陈野穿着新棉袄，脖子上还缠着那条蓝围巾，围巾角的毛线球沾了点鞭炮的红纸末。他把一个红包塞给我，里面不是钱，是片压平的香樟叶，叶梗上系着段蓝毛线——是他从围巾上拆下来的一小截。“周砚说香樟叶能保存三年，”他挠着头往后退，“等开春，我们去香樟树下埋个时间胶囊，把围巾上的夹子、你画歪的辅助线草稿，都放进去。”

夏栀举着烟花跑过来，火星子溅在雪地上，映得陈野脖子上的蓝围巾格外亮。“快看！”她指着我们交叠的影子，围巾的影子在雪地上缠成一团，“像两棵缠在一起的香樟树根！”苏晚笑着拍手，周砚推了推眼镜：“从物理角度看，这叫‘热传递的最优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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