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 期中

四月的风裹着香樟花的甜，钻进教室窗缝时，总带着点让人发困的暖。陈野趴在桌上补数学作业，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得沙沙响，突然把本子往我怀里一推：“这道解析几何，周砚说你讲得比老师清楚。”他的蓝围巾搭在椅背上，毛线球垂下来，正好蹭过我的脚踝，像只找存在感的小猫。

我刚要拿笔，就被苏晚敲了敲桌子：“别惯着他，昨天晚自习还在看篮球杂志。”她把自己的错题本往陈野面前一摔，“这是林一帮我标重点的，你照着抄，再错就罚你去扫香樟树底下的落花。”陈野吐了吐舌头，却把错题本往我这边挪了挪，方便我一起看——他总说“林一的手指点过的地方，思路特别顺”。

课间操的阳光把操场晒得软软的。陈野被体育老师叫去示范跳远，助跑时故意往我站的方向偏了半步，落地时扬起的沙粒溅到我鞋上，是他新给我买的那双蓝白球鞋，鞋边已经沾了不少他“故意”弄上的痕迹。“看到没？”他冲我扬下巴，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这角度，比周砚算的抛物线还准。”夏栀突然从后面冒出来，举着相机拍他落地的瞬间：“等会儿洗出来给你贴错题本上，标题就叫‘用跳远精神解数学题’。”

晚自习前的香樟树下，总堆着扫不完的落花。周砚蹲在花堆旁，手里举着个小天平，正称落花的重量：“每朵花约0.2克，这堆大概有320朵。”夏栀把落花装进透明袋子，分给我们：“回去做香包，比樟脑丸好闻。”陈野抢过我的袋子往自己兜里塞：“林一对花粉有点敏，我替他收着。”苏晚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上周是谁说‘香樟花黏在篮球上，像撒了糖’，非要摘一把撒我头上？”

期中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我们约在图书馆自习。陈野的书包里藏着袋小鱼干，偷偷往我嘴里塞了一块，鱼干的咸混着他指尖的温度，在舌尖漫开来。“我妈烤的，”他压低声音，睫毛在眼镜片上投下阴影——他借了周砚的平光镜，说“戴眼镜显得认真点”，却总在镜片上哈气，画小笑脸给我看。周砚突然从书后探出头，扔过来颗薄荷糖：“吃这个，鱼干味太大，会被管理员说。”

夏栀的笔记本上画满了香樟树，每一页的角落都有个小小的符号：有时是篮球，有时是眼镜，有时是毛线球。“这是我们的‘暗号’，”她指着画篮球的那页给我看，旁边写着“野：解析几何第7题错3次”，画毛线球的那页则标着“一：物理实验步骤漏写2处”，“等考完试，我们就去给香樟枝换个大花盆，周砚说它们该换更大的生长空间了。”

陈野突然碰了碰我的手，在桌下塞给我个东西——是片压平的香樟花，夹在他的物理笔记里，花瓣边缘有点卷，是被他反复摸过的痕迹。“考试加油，”他的字迹比平时用力，墨水洇透了纸背，“不管考成啥样，考完我请你去吃学校门口的麻辣烫，加双倍鱼丸。”我想起他上次吃麻辣烫，把自己碗里的鱼丸全夹给我，说“我不爱吃圆滚滚的东西”，却在我转头时，偷偷把我剩下的鱼丸汤喝了个精光。

闭馆时的夕阳，把图书馆的玻璃照得像块融化的金子。陈野抢着背我的书包，肩带滑到胳膊肘，露出里面的香包——是夏栀用落花做的，他偷偷缝了个毛线球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像他围巾上那个。“你看，”他指着书包上的香包晃了晃，“这叫‘双重保护’，既有花香，又有林一的味道。”被苏晚一巴掌拍在背上，骂他“脸皮比香樟树皮还厚”，却把自己的保温杯塞给我：“里面是蜂蜜水，熬夜复习嗓子会干。”

晚风带着香樟花的甜，吹得人心里发暖。陈野的手好几次碰到我的手，在过马路时，终于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心有汗，混着小鱼干和薄荷糖的味道，是独属于我们的、带着点乱的甜。我望着他被夕阳拉长的影子，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就像香樟花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却把整个春天的味道，都藏进了彼此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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