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 (2-1)

五月下旬的蝉鸣像拧开的水龙头，哗哗淌满整个走廊。文科班的窗台上，陈野送的玻璃罐壁凝了层水汽，叶尖的焦黄色更深了些。他课间跑过来时，手里攥着根细铁丝，是从理科班的实验架上拆的，蹲在窗台上给罐子做了个小支架：“周砚说夏天温度高，玻璃容易滑，这个‘防滑装置’能顶住3级风。”铁丝末端被他磨得圆圆的，没扎手，“怕刮到你，用砂纸磨了五分钟。”

理科班的化学课刚讲完“溶液浓度”，陈野就端着个小烧杯冲进文科班走廊。杯里盛着半杯清水，水面漂着片香樟叶，杯壁贴着张便利贴：“浓度=0.1mol/L，周砚说这是‘最适合叶子漂浮的浓度’，比纯水稳。”他把烧杯往我桌上放时，指尖沾着的蓝药水蹭到了杯沿——是化学实验用的指示剂，遇水会变蓝，“刚才调浓度时洒手上了，洗不掉，你别嫌脏。”苏晚抱着地理图册从里面出来，瞥了眼烧杯：“你们理科班的烧杯，现在是香樟叶的‘专用泳池’？”

体育课自由活动，理科班在树荫下练运球，文科班在旁边踢毽子。陈野拍球的节奏总跟着我踢毽子的频率走，“咚、咚”两声，正好接住我踢飞的毽子。他举着毽子冲我笑，白球鞋踩着理科班的树荫边缘，半个鞋底露在阳光下：“这叫‘频率共振’，周砚算过，你的毽子频率和我的拍球频率差0.5Hz，能接上。”夏栀举着相机趴在草坪上，镜头从毽子拍到交握的指尖，又扫过他沾着草汁的鞋边：“这张得加个滤镜，叫‘理科生的共振，藏在文科生的毽子上’。”

晚自习前的香樟树下，时间罐的纸条快堆到罐口了。陈野今天投的纸条上画着个温度计，标着“今日气温32℃，比昨天高1℃，和林一的历史小测成绩同涨幅”。我往他的理科错题本里夹了片新压的香樟叶，背面抄了句《诗经》：“‘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周砚批注‘你们这是一日不见，如三小时（课间十分钟+午休+放学）’。”

文科班的作文课，题目是“夏日里的光”。我提笔时，眼前总晃过陈野蹲在窗台修支架的样子：铁丝在他手里弯出好看的弧度，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玻璃罐上，和叶影叠成一团。写到结尾时，我加了句：“有些光不用烧得很旺，像理科班男生手里的铁丝，被磨圆了边角，也能在夏天的窗台上，搭出片不晃眼的暖。”夏栀凑过来看，突然用笔圈住“理科班男生”：“特指某个人吧？我昨天拍他修支架时，他耳尖红得像被太阳烤过的樱桃。”

理科班的物理实验课测“热胀冷缩”，陈野偷拿了根铜丝，弯成个小圆环往我手里塞。铜丝被他在热水里泡过，温温的，环的直径正好能套进我的手指：“周砚说铜的膨胀系数是17×10⁻⁶/℃，这个尺寸，冬天冷缩也不会勒手。”他说话时盯着我的手指，环套进去的瞬间，突然往后退了半步，耳尖又红了——大概是碰到了我的指尖。

放学时的香樟树下，夏栀正往“文理合璧”的玻璃罐里塞新东西。理科班的罐子里多了张陈野画的受力分析图，标着“给林一送叶子的最佳角度”；文科班的罐子里添了张我写的便签，抄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周砚说‘你们这是跨层弄香樟’”。她举着相机拍罐子碰撞的瞬间，叮当作响里，陈野突然从理科班的楼梯口跑下来，手里攥着个纸船——船身粘着片香樟叶，是用物理作业本的纸折的。

“周砚教的‘浮力原理’，”他把纸船往我手里塞，船底还沾着理科班水池的水，“放你桌上的玻璃罐里，叶子能跟着船转，比光漂着好看。”纸船侧面写着行小字：“船速=0.2m/s，到你那儿用了3秒。”

我往他兜里塞了颗薄荷糖，是他说“晚自习刷题容易困”的那种。糖纸刚碰到他的手，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往香樟树后拽了拽——夏栀举着相机正往这边拍，被他用后背挡住了。“那个，”他低头盯着我们交握的手，铜丝环在我指尖晃，“周砚说……植物的向光性，其实是因为生长素会往背光侧跑，就像……”他卡壳的功夫，蝉鸣突然静了半秒，“就像我总往你这儿跑，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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