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景框里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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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冰块,压迫得林晚几乎无法呼吸。祖父林海生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外微弱的光线,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阁楼深沉的阴影里。他端着粥碗的手稳如磐石,碗里的热气袅袅上升,却驱散不了他脸上那层骤然冻结的寒霜。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死死钉在林晚手中的相机上,那眼神里翻涌着林晚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震惊、一种被冒犯的怒意,还有……深埋的痛苦被猝然挖开的剧痛。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保持着半跪在旧木箱旁的姿势,手中那冰冷的金属相机瞬间变得滚烫,烫得她手指发麻,几乎要脱手而出。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比面对警察询问时更甚。她做了什么?她只是……只是找到了一个旧东西!为什么祖父会是这样的反应?这台相机……藏着什么不能碰触的秘密?是和她从未谋面的奶奶有关?还是……和她父母有关?无数混乱可怕的念头在脑中炸开。
时间在死寂中一秒一秒地爬行。阁楼里只剩下窗外单调的雨声,敲打着瓦片,也敲打着林晚濒临崩溃的神经。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声。
祖父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极力吞咽着什么。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没有质问,没有怒吼。只是那沉甸甸的、带着刺骨寒意的目光,又在她煞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将手中的粥碗,重重地放在了门口冰冷的地板上。
“咚”的一声闷响,碗底撞击木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几滴滚烫的粥液溅了出来,落在积年的灰尘里。
他没有再看相机,也没有再看林晚。直起身,那沉默而压抑的身影便如同来时一样,无声地退出了门口。门轴再次发出“吱呀”的呻吟,然后“咔哒”一声轻响,门被关上了。隔绝了他,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无声的怒火。
阁楼重新陷入昏暗。林晚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地坐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那个敞开的旧木箱。冰冷的恐惧感还缠绕着她,让她止不住地颤抖。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相机,仿佛抱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引发灾难的不祥之物。
她甚至不敢把它放回木箱。祖父那阴沉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她慌乱地将相机塞进枕头底下,用毯子紧紧裹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无形的恐惧和冰冷。地上那碗新放的粥,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却再也引不起她一丝食欲,反而像一个无声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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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阁楼里的空气仿佛被祖父那天的眼神冻住了,更加冰冷凝滞。送饭的模式依旧,但放在门口的碗,似乎比平时放得更重了些,离去时的脚步声也显得更加沉闷,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压抑的怒气。祖父甚至没有抬头看过阁楼的窗户一眼。
林晚把自己埋得更深了。相机被她用旧报纸层层包裹,塞进了旧木箱的最底层,仿佛要将那场可怕的冲突也一同埋葬。她不敢再去碰那个箱子,连目光扫过都觉得心惊肉跳。观察苏梅家院子的那条窗缝,也被她用更多的旧报纸糊得只剩下一条更细的线。她彻底缩回了自己的壳里,比之前更深、更暗。
然而,人的本能有时像野草,越是压抑,越是会在缝隙里寻找生机。那只被困在雨中的小橘猫的身影,总是不经意地闯入她的脑海,伴随着苏梅温柔抱起它的画面。还有那台相机取景框里,被框定、被简化的世界带来的奇异安全感……这些微弱的记忆碎片,像黑暗中闪烁的萤火,顽固地不肯熄灭。
这天下午,久违的阳光终于穿透了连日的阴云,吝啬地洒下几缕金色的光斑。林晚蜷缩在窗下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目光无意识地透过那条被报纸切割得极其狭窄的缝隙,投向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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