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与尘封的窗
阁楼的黑暗并非纯粹的虚无,它带着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林晚的身上、心上。远处大海的潮声,不再是自然的乐章,而是单调重复的、永无止境的背景噪音,每一次涌来都像是在提醒她身处的孤绝境地。她蜷缩在冰冷的单人床上,薄薄的毯子根本无法抵御从老旧窗缝里渗入的海风寒气,身体本能地颤抖着,牙齿轻轻磕碰。怀里的速写本成了唯一的慰藉,却也是痛苦的根源——封面上那抹暗红,像一只不眠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她。
她不敢闭眼。每一次尝试,那些猩红的碎片、扭曲的金属、父母最后定格的惊恐面孔,就会在眼皮底下疯狂闪回、炸裂,伴随着那刺破耳膜的刹车声和玻璃爆响的幻听。巨大的恐惧攫住她的喉咙,比失语本身更让她窒息。她只能死死地睁大眼睛,瞪着老虎窗外那片被切割成方块的、越来越深的墨蓝色夜空,直到眼睛酸涩刺痛,生理性的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鬓角。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上传来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嘎吱——嘎吱——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她瞬间僵硬,屏住呼吸,身体缩得更紧,几乎要嵌进冰冷的墙壁里。
脚步声停在阁楼门外。没有敲门,没有呼唤。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然后,门轴发出轻微的、生涩的转动声,“吱呀——”门被推开一条缝。
走廊昏暗的光线漏进来一小片,勾勒出门口一个高大而沉默的剪影——祖父林海生。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林晚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蜷缩的背影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她无法解读的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将一个粗糙的旧陶碗轻轻放在门口的地板上。碗里是冒着微弱热气的白粥,旁边放着半块馒头和一碟黑乎乎的酱菜。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然后,他直起身,那沉默的剪影在门口又停留了几秒,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最终,他后退一步,关上了门。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那个沉默的注视。
脚步声再次响起,缓慢地下楼去了。
阁楼重新陷入黑暗和死寂。只有地上那碗粥散发出的微弱热气,是这冰冷空间里唯一活着的证明。
林晚依旧蜷缩着,一动不动。饥饿感在冰冷的恐惧和悲伤中迟钝地苏醒,胃里空得发疼。那食物的气味,本该勾起食欲,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阵反胃。她不想动,不想吃,不想面对任何东西。仿佛只要离开这张床,离开这个角落,就会被外面那个陌生的世界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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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阁楼的阴影里凝固了。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林晚的生活只剩下几个固定的动作:蜷缩在床上,瞪着窗外的天空从墨蓝变成灰白再沉入墨蓝;听到祖父上楼的脚步声,僵硬地等待食物被放在门口;在祖父离开后,像受惊的小兽般迅速挪到门口,飞快地将冰凉的粥和食物拖进来,再迅速缩回她的角落。
她几乎不下楼。阁楼成了她最后的堡垒。祖父林海生也从未试图叫她下去,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极少。他们的相处模式被简化到极致:他沉默地提供生存所需,她沉默地接受(或有时只是任由食物变冷、变硬),然后在各自的沉默里煎熬。
那个速写本被她藏在枕头底下,再也没打开过。每一次指尖触碰到那硬硬的封面,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来。画笔?更是碰都不敢碰。那些曾经代表着她生命色彩的颜料,此刻在她脑海里,却诡异地和车祸现场飞溅的、刺目的猩红重叠在一起,带来强烈的生理性厌恶。她甚至害怕看到任何鲜艳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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