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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调色盘与沉默的深渊

阳光斜斜地穿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在画室光滑的木地板上。空气中悬浮着细小的金色尘埃，弥漫着松节油那略带刺激性的芬芳。十六岁的林晚，穿着沾满斑斓颜料的旧围裙，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眼前那块巨大的画布。画布上是未完成的海，不是小镇祖父家窗外那种灰蓝沉郁的海，而是热带阳光下跳跃着钻石般光芒、充满生命力的碧波。她手腕灵活地转动，画笔饱蘸着钴蓝与钛白，在浪尖上点染出耀眼的高光。收音机里流淌着轻快的爵士乐，她甚至跟着哼唱了几句，声音清亮，“啦啦啦”，带着这个年纪女孩特有的张扬。

“晚晚，别光顾着画，喝点水！”母亲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笑意。一杯插着柠檬片的冰水被放在她旁边的矮几上，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咕噜噜”冒泡的声音轻轻响起。

“知道啦妈！就差最后一点感觉了！”林晚头也没回，眼神黏在画布上，眉头微蹙，嘴巴抿成一条线，似乎在捕捉那稍纵即逝的光感。

父亲靠在门框上，看着女儿专注的背影和妻子含笑的侧脸，镜片后的目光满是宠溺。“你妈说得对，休息会儿。下午不是还要去看那个新开的当代艺术展？别累着手。”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叮铃叮铃”，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马上就好！”林晚终于满意地放下画笔，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海风仿佛要破画而出。她转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眼睛弯成月牙，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伸手去够那杯冰水，指尖触到冰冷的杯壁，“嘶”，凉意从指尖蔓延到全身。这一刻，未来在她眼前铺展，如同画布上那片未完成的、充满无限可能的碧海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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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白光毫无征兆地炸开，如同巨大的闪光灯在眼前爆裂。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声和玻璃粉碎的爆响，“哐当哐当”，刺得人耳膜生疼。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又瞬间压缩成尖锐的碎片。

林晚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狠狠撞来，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被抛起、挤压。安全带瞬间勒进皮肉，带来窒息般的剧痛，“啊——”她眼角瞥见父亲紧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突然失去了控制，母亲惊恐回望的脸庞猛地放大、扭曲，然后被飞溅的碎玻璃覆盖……世界被染成了猩红。

剧痛，冰冷，像掉进了冰窟窿。然后是彻底的黑暗，像被沉入最深的海沟，连心跳声都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像沉船的碎片，艰难地浮上水面。首先感知到的是无处不在的疼痛，骨头仿佛散了架。然后是气味——浓烈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呛得人想咳嗽。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铅块。她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野里是刺眼的白炽灯光，晃动着的人影，还有惨白的天花板。

“醒了！她醒了！”一个陌生的女声带着职业性的关切响起。

林晚想转动一下头，脖颈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嘶——”喉咙干得像被砂纸打磨过，火烧火燎。她张了张嘴，气流冲过声带，却只发出嘶哑的“嗬嗬”声，微弱得像濒死的喘息。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住她的心脏，她再次尝试发声，“呃……啊……”依旧是徒劳。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鬓角和枕头。

医生俯下身，用笔灯晃了晃，“林晚，能听到我说话吗？感觉怎么样？哪里疼？”他的声音冷静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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