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微尘与街角的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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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里的黑暗,似乎因为昨夜祖父那无声的叹息和珍重收起照片的动作,而沉淀下一种不同以往的、更加复杂难言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冰冷和恐惧,而是掺杂了某种沉重过往的颗粒感,弥漫在空气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尘般的滞涩。
林晚蜷在冰冷的床上,一夜未眠。祖父最后那个沉重如山的背影,反复在她脑海中回放。那台冰冷的相机,此刻在她枕头底下,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灼人的温度。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引发冲突的导火索,更像是一把钥匙,无意中开启了一扇尘封着沉重过往的门扉。门后是什么?是祖父年轻时的笑容和希望?是那个模糊女子的故事?是这艘名为“海鸥号”的小渔船沉没的原因?无数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却找不到出口询问。
清晨,祖父上楼的脚步声依旧准时响起,却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带着压抑的怒意。那脚步声显得更加疲惫,也更加……沉默。一碗温热的粥被轻轻放在门口,没有重响,也没有停留。林晚听着那缓慢、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岁月泥泞里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一种莫名的、细微的酸楚在心底弥漫开来。
她挪到门口,端起那碗粥。指尖传来的温度是真实的。她小口地喝着,寡淡无味,却第一次没有感到强烈的抗拒。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旧木箱。相机还在枕头底下,但那个敞开的箱子,像一张无声的嘴,诉说着被遗忘的故事。
一个念头,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惧和祖父昨夜的反应后,变得更加清晰和迫切:她想知道自己拍下了什么。那片阳光下的薄荷叶,那颗钻石般的水珠,那只颤动的白蝶……它们被封印在相机里那卷陈年的胶卷上。它们还在吗?还是已经随着时间褪色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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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滋长。林晚知道镇上有一家小小的照相馆兼杂货铺,就在主街的转角,门口挂着一个褪色的、画着老式相机图案的木牌。她曾无数次透过阁楼的缝隙看到过那个方向,却从未想过靠近。现在,那家小店像一个充满未知诱惑的灯塔,吸引着她,却也让她感到巨大的恐慌。
如何沟通?如何告诉老板她要冲洗一卷可能早已过期的、来自一台老古董相机的胶卷?失语症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她与外界之间。她甚至无法想象自己走进店里,面对陌生人询问的眼神时,那灭顶的恐慌感。
整整一天,她都在阁楼的阴影里焦灼地踱步,像只被困的兽。她翻出速写本,撕下空白页,手指颤抖着,尝试写下自己的需求。铅笔尖在纸上划动,留下歪歪扭扭、如同幼儿般的字迹:“请…冲…洗…胶卷。” 几个简单的字,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把纸条紧紧攥在手心,汗水几乎要将纸浸透。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阁楼。林晚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奔赴战场。她换上了一件最不起眼的灰色连帽衫,将兜帽拉得很低,几乎遮住半张脸。她小心翼翼地将相机从枕头底下取出,取出那卷小小的、带着神秘使命的胶卷,用旧报纸包好,连同那张被汗水濡湿的纸条,一起塞进外套宽大的口袋里。口袋里沉甸甸的,像揣着一颗不安分的心。
推开阁楼门,走下那嘎吱作响的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而不真实。祖父不在客厅,只有那座停滞的老座钟沉默地注视着。她像一道灰色的影子,飞快地溜出家门,踏入午后寂静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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