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4-2)

老头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拉开柜台抽屉，在里面翻找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林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终于，老头拿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信封，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无名氏”。他看了一眼信封，又看了一眼柜台前紧张得几乎要晕过去的女孩，撇了撇嘴，用一种混合着无奈和轻微抱怨的语气嘟囔道：“啧，算你运气好。过期那么久，居然还能洗出点影子来，就是颜色……喏，自己看吧。” 他把信封“啪”地一声丢在了玻璃柜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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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落在玻璃上的轻响，却像惊雷一样炸在林晚耳边。洗出来了！有影子！不是空白的！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绝望！她几乎是扑到柜台前，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地触碰到那个薄薄的信封。她甚至忘了老头的存在，忘了周遭的一切，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信封上。

她慌乱的、笨拙地撕开封口。里面是几张薄薄的、带着药水气味的相纸。

她抽出第一张。

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

照片并非她想象中的模糊灰白。相反，它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色调——大片的、浓郁得化不开的绿色，像是薄荷叶被浸染了某种古老的染料，绿得深沉而忧郁。阳光变成了昏黄的、带着颗粒感的光斑。叶片上那颗水珠，倒是清晰可见，像一颗凝固的琥珀，折射着迷离的光晕。而那只白色的蝴蝶，翅膀边缘晕染开一圈淡淡的紫色光晕，显得朦胧而神秘。

过期胶卷带来的强烈偏色，让这张照片充满了超现实的、梦境般的质感。它记录下了那个瞬间，却又用一种扭曲而奇异的方式重新诠释了它。那片充满生机的薄荷园，在褪色的时光里，呈现出一种近乎悲怆的美丽。

林晚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拿不稳照片。她的眼睛贪婪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叶脉的纹路、水珠的弧度、蝴蝶翅膀上那抹诡异的紫晕……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激动席卷了她！它存在！她真的捕捉到了！即使色彩诡异，即使画面带着时光的伤痕，但它真实地存在着！这是她失语后，第一次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声音”！

就在她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几乎要落下泪来时，手指无意识地翻到了第二张照片。

这一张，画面截然不同。

没有薄荷叶，没有蝴蝶。背景是糊着旧报纸的阁楼窗户一角，光线昏暗。画面中央，是一个佝偻的背影。

是祖父林海生。

他正弯着腰，把粥碗放在阁楼门口的地板上。照片的焦点有些虚，光线也很暗，只能看清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装外套，花白的头发，挺得笔直的、却透着无尽疲惫的脊背。他放在地上的那只手，布满老茧，指节粗大，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老和沉重。

林晚完全愣住了。她什么时候拍下了这个？是那天冲突之后，祖父放粥离开时，她慌乱中按下的快门？她完全不记得了！这完全是个意外！

然而，这张意外拍下的、焦点模糊、光线暗淡的照片，却像一道无声的闪电，瞬间击中了林晚！照片里祖父那个沉默、疲惫、带着无尽重量的背影，与她脑海中那个在门口捡起旧照片时沉重叹息、陡然苍老的身影，无比清晰地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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