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许可与机油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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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的门板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却隔绝不了林晚胸腔里那颗疯狂擂鼓的心脏。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地喘着气,额角的汗水混合着奔跑后的热气,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手中那个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像刚从火炉里捞出来一样滚烫。
陈屿那句直白到近乎粗鲁的质问——“你到底是不是聋哑人啊?”——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带着一种令人难堪的回音,刺得她耳膜生疼。羞耻、愤怒、还有一丝被强行揭开伤疤的痛楚,在她心底翻涌。他不是苏梅老师那种带着距离感的温和,他是直接的、喧哗的、带着机油味的闯入者,每一次出现都像一场小型风暴,粗暴地搅动她死水般的世界。
然而,当她颤抖着手指,再次将信封里的两张照片抽出来,平放在冰冷的地板上时,另一种更加强大的情绪瞬间压倒了那些负面的感受。
第一张:那片被过期胶卷染成浓重墨绿、阳光化作昏黄油斑、蝴蝶翅膀晕染着诡异紫光的薄荷园。它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真实!它是她亲手“抓住”的光影!一种近乎战栗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成就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她失语了,但她的眼睛没有失明,她的手指还能按下快门!这张扭曲而奇异的照片,是她失语后发出的第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看得见的“音节”!
她的目光贪婪地、一遍又一遍地扫过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要将这证明她并非一无所有的影像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是第二张。
祖父林海生那个在昏暗光线中弯下腰、放下粥碗的佝偻背影。焦点是虚的,光线是暗的,只能看清一个沉重的轮廓。可就是这模糊的一瞥,却像一把沉重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紧闭的心门一条缝隙。照片里那沉默的疲惫,那背负着无形重量的脊背,与她记忆中祖父在门口捡起旧照片时陡然苍老的眼神、沉重的叹息,无比清晰地重叠在一起。一股强烈的酸涩冲上眼眶,鼻尖发红。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沉默坚硬的外壳下,是和她一样,深藏着无法言说的伤痛。
他不是冷漠,他是被困在了自己的沉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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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阁楼里焦躁地踱步。内心的激荡需要一个出口。她需要一个地方,一个只属于她的地方,来安放这来之不易的、属于她的“声音”,以及这张意外捕捉到的、沉重的真相。
目光扫过冰冷的墙壁。糊窗的旧报纸?不行,那里是她的“观察哨”。斑驳的木板墙?太粗糙。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那张缺了条腿、用砖头垫着的旧书桌侧面。那是一块相对平整、垂直的木板面,被岁月打磨得光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就是这里了!
她像找到宝藏一样,飞快地找出上次整理旧木箱时用的那块破布,用力擦拭那块桌面侧面。灰尘被抹去,露出木料本来的浅淡纹理。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蘸了点口水(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胶水”),将那张色彩诡异的薄荷园照片,郑重其事地、端端正正地贴在了木板的中央。
墨绿、昏黄、诡异的紫光,在陈旧的木板上显得格外醒目,像一个通往异世界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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