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木盒与推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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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房的红光像凝固的血,包裹着悬垂的胶卷和僵立在门后的林晚。祖父沉重的脚步声停在楼梯口,死寂如深海般压下来。每一秒都像在显影液里被无限拉长。刺鼻的药水味,这属于另一个时代的、被埋葬的气息,此刻在阁楼弥漫,如同无声的控诉。
他会暴怒吗?像上次发现相机那样?还是会彻底失望,将这最后一点“僭越”的火苗也掐灭?林晚紧贴着冰冷的门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湿漉漉的胶卷在红光下无声滴落药水,倒映的负像世界扭曲晃动。
“吱呀——”
门轴生涩的呻吟,打破了死寂。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一条缝。走廊昏暗的光线斜切进来,与暗房诡异的红光激烈碰撞,在门口形成一道刺眼的分界线。
祖父林海生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那条分界线上。他没有立刻进来,也没有说话。浑浊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穿透门口弥漫的微尘和药水雾气,精准地扫过狭小暗房里的一切:那盏蒙着红纸的灯泡,散发着不祥的光晕;简易冲洗台上残留的药液痕迹;挂着湿漉漉胶卷的绳子;还有旁边那个敞开的旧木箱——红漆木盒的一角,在红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那卷悬垂的胶卷上。负像的轮廓在红光中模糊不清,但他似乎能“看”到那上面凝固的瞬间——他佝偻的背影,窗外琐碎的日常,也许还有那个喧哗少年模糊的侧脸。
空气凝固了。药水刺鼻的气味仿佛有了重量。林晚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等待着雷霆之怒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没有来。
祖父林海生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得像一块历经风浪的礁石。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卷胶卷上,又缓缓移向那个敞开的旧木箱,看向红漆木盒。昏黄的光线下,他脸上的肌肉似乎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嘴角抿成一道更深的沟壑。那眼神里翻涌的东西太过复杂——是熟悉的痛苦被触动的阴霾?是对这重现的“暗房”的震惊?还是……一丝极其隐晦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追忆?
时间在诡异的红光和沉默的对峙中流淌。林晚几乎能听到祖父胸腔里沉重的呼吸声。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抬起脚,不是后退,而是……向前一步,跨过了那道光线分界线,踏入了这方被红光统治的、属于林晚的隐秘空间。
他的脚步很沉,踩在老旧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无视了紧张得快晕过去的林晚,径直走向那卷悬垂的胶卷。布满厚茧和伤痕的手指,在离湿漉漉的胶片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他没有触碰,只是那样悬停着,仿佛在感受那胶卷散发出的、微弱的化学气息和影像的冰冷温度。他的指尖,离旁边旧木箱里露出的红漆木盒,也只有咫尺之遥。
暗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胶卷上药水滴落的轻微“嗒、嗒”声。红光笼罩着他花白的头发和宽阔却佝偻的肩背,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张巨大的、沉默的负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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