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潮水退得厉害,徐明是被江风冻醒的。
麻袋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破了道口子,冰冷的江水顺着破洞往里灌,他像块被泡胀的海绵,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骨头缝里的疼。后脑勺的伤口还在渗血,糊住了半边脸,腥甜的气味混着江水的咸涩,呛得他不住地咳嗽。
“咳……咳咳……”
咳嗽扯动了胸腔,他疼得蜷缩起来,这才发现绑在身上的石头不知何时松了,只余下半截麻绳还缠在脚踝。大概是刚才被暗流卷着撞上了礁石,连人带石头一起摔散了。
他挣扎着想往外爬,手指抠住麻袋粗糙的布面,却没半点力气。白血病本就掏空了他的身子,那一棍又敲在要害,此刻能吊着口气,全凭一股说不清的执念。
“水……”他哑着嗓子哼唧,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远处传来货轮的鸣笛声,灯光扫过江面时,徐明看见自己泡在浅滩的淤泥里,半截胳膊露在外面,皮肤白得发青。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徐宁把他架在脖子上看龙舟赛,也是在这条江,当时的水是暖的,风里飘着粽子的香味。
眼泪混着血水淌下来,他张了张嘴,想喊“哥”,却只吐出几口带血的泡沫。
潮水又开始涨了,冰凉的江水一点点漫过他的胸口。徐明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一次睁眼时,他看见水面上漂着片碎布,是从他T恤上撕下来的,正随着浪头轻轻晃。
像只没人要的风筝。
浪头再涌上来时,那片碎布被卷进深处,浅滩上只剩下被水淹没的麻袋,慢慢往下沉,沉进漆黑的江底。
晨雾还没散透,江水带着腥气漫过滩涂。捡破烂的老王头推着板车走过时,车轮陷进软泥里,他弯腰去搬,眼角余光瞥见水洼里浮着个麻袋。
“又是哪个缺德的往江里扔东西。”他啐了一口,抬脚去踹,却在鞋底碰到麻袋的瞬间顿住——那布料下分明是温热的,还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老王头吓了一跳,壮着胆子蹲下去,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的不是硬邦邦的石头,而是片温热的皮肤,还有微弱的心跳在布料下搏动。
“活的?”他扒开破口往里看,只瞧见半张惨白的脸,睫毛上还挂着泥点。少年的嘴动了动,像是在哼唧,气若游丝。
老王头这辈子没见过这阵仗,手忙脚乱地解开绑着石头的麻绳,又把自己的粗布褂子脱下来裹在少年身上。他想把人往板车上挪,刚一使劲,少年就疼得瑟缩了一下,嘴角溢出血丝。
“造孽啊。”老王头叹了口气,也不管板车上的破烂了,推着车往自己的破屋走。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像在敲打着这灰蒙蒙的清晨。
江风依旧刮着,滩涂上只剩下那枚断了链的银锁,被潮水翻来覆去地冲刷,锁面上的“明”字在雾里若隐若现。而城市深处,林可清刚把一杯冷透的咖啡倒进下水道,玻璃杯中残留的褐色渍痕,像极了滩涂上那片未干的暗红。
老王头的破屋在城郊的棚户区,四面漏风,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他把徐明放在床上,翻出家里仅剩的半瓶白酒,撬开少年的嘴往里灌了两口。酒液呛得徐明猛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粗布被单上,像几朵破败的花。
“撑住啊,小子。”老王头搓着手,看着徐明脖子上那枚银锁——他刚才解开麻袋时特意摘下来,攥在手里凉冰冰的。这锁看着值钱,可他摸了摸少年嶙峋的肋骨,终究没舍得拿走,又重新挂回徐明脖子上。
接下来的三天,徐明一直昏昏沉沉。老王头每天用米磨成糊糊,一点点往他嘴里喂,又去药铺买了最便宜的止血粉,往他后脑勺的伤口上撒。药粉一沾血就冒泡,徐明疼得哼哼,却始终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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