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客厅的壁钟敲过第三声时,林曦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门。沈砚今晚有视频会议,临走前说“文件落在书房了”,她借着送牛奶的由头进来,实则是想找白天瞥见的那本书——下午整理书架时,眼角余光扫到一本烫金封面的《西方哲学史》,正是她大学时想读却没舍得买的版本。
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书架空荡荡的,顶层摆着几帧相框,大多是沈砚的毕业照:穿着学士服站在图书馆前的,戴着博士帽和导师握手的,唯独最右侧那帧尺寸最小,边缘泛着浅黄,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林曦的指尖刚触到《西方哲学史》的书脊,目光就被那帧小照片勾住了。
是高中毕业合影。
照片里的沈砚站在第二排正中央,白衬衫的领口系着蓝白条纹领带,嘴角绷得笔直,眼神却亮得像盛夏的阳光。他身边围着几个男生,都是当年班里的尖子生,笑闹着往镜头前凑。而照片的最右侧,被裁掉了小半张脸的人是她。
林曦的呼吸顿了顿。
她记得那天拍合影时的情景。六月的风卷着栀子花的甜香,班主任扯着嗓子喊“按身高站队”,她被后排女生有意无意地推了一把,踉跄着撞到沈砚的胳膊。他回头看她时,她正盯着他胸前别着的“市级三好学生”徽章发呆,慌得指尖都在发烫,匆忙移开视线时,恰好对上镜头——于是照片里的她,半边脸埋在人群里,只剩一截泛红的耳垂和攥皱的校服袖口。
后来这张照片被贴在教室后墙的“荣誉栏”里,她每次路过都要绕着走。直到毕业那天,她看见沈砚的同桌拿着剪刀,笑着说“把无关的人裁掉才好看”,而沈砚就站在旁边,没说话。
原来他留着这张被裁剪过的合影。
“找什么?”
沈砚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林曦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牛奶杯在掌心晃了晃,几滴白色液体溅在相框边缘。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听见他走近的脚步声,带着淡淡的雪松味,落在她身后。
“没什么,”她低着头,把牛奶放在书桌一角,“给你送牛奶。”
沈砚没接,视线落在她刚才盯着的相框上。他沉默了两秒,伸手拿起相框,指腹摩挲着被裁剪的边缘,像是自言自语:“高中同桌剪的,说构图太乱。”
林曦的指尖蜷缩起来。她想说“其实不用裁掉的”,又想说“那天我不是故意撞你”,话到嘴边却变成:“沈先生的高中生活,看起来很精彩。”
“还好。”沈砚把相框放回原位,目光掠过她刚才没来得及放回的笔记本——那是她今晚读《鲁迅全集》时随手放在桌上的,摊开的页面上,用红笔写着“救救孩子”四个字,旁边批注着一行小字:“封建礼教对个体的压迫,在当代家庭关系中仍有残留。”
他的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你对马克思主义感兴趣?”他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刚才看你在笔记本上写了剩余价值理论。”
林曦猛地合上笔记本,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不习惯被人窥探这些。大学时她加入马克思主义读书会,每次分享观点都会被人打趣“小老太太思想”,继弟更是翻到她的批注本,笑她“读这些能当饭吃?”久而久之,那些写满思考的本子就成了藏在行李箱最底层的秘密。
“随便看看。”她避开他的视线,往门口退了半步,“你忙吧,我先回房了。”
沈砚没拦她。直到书房门被轻轻带上,他才拿起那本《鲁迅全集》。夹在书里的书签是片干枯的银杏叶,边缘已经发脆,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极小的字:“于无声处听惊雷。”
沈先生,香菜要挑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