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蹲在衣柜最底层翻冬被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绸缎。
是那件月白色的旗袍。
她愣了愣,把被子推到一边,将叠得方方正正的旗袍抱出来。布料上还沾着淡淡的樟脑香,像极了高中时那个逼仄的储物间——继父把母亲留下的东西全堆在那儿,她总趁没人时钻进去,抱着这件旗袍数盘扣玩。
“这料子真好。”母亲临终前摸着她的头笑,“等你考上大学,穿这个去拍毕业照。”
那年她才十二岁,不懂什么叫盘扣,只记得母亲指尖划过斜襟上的如意扣时,眼里的光比过年的灯笼还亮。后来母亲走了,继父把旗袍扔进储物间,说“死人的东西晦气”,她却总在深夜偷偷翻出来,藏在枕头下才能睡着。
十八岁那年夏天,她被班主任堵在教室后门。对方举着她的古诗词抄本,红笔在“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旁画了个刺眼的叉。
“林曦,你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班主任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水泥地,“你继弟都招了,你跟隔壁班男生在图书馆拉手——还敢读这种阴阳怪气的东西?”
她攥着抄本的手在发抖。那天明明是继弟约女生躲在书架后,被巡逻的教导主任撞见,却把她推出去顶罪。“我没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细得像蛛丝,“那是鲁迅的诗。”
“还敢顶嘴?”班主任把抄本摔在地上,“你父母离异,心思不正也正常,别带坏班上同学!明天叫你家长来,要么休学,要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全烧了!”
她蹲在地上捡散页时,后颈的碎发被冷汗浸湿。窗外的蝉鸣聒噪得让人想逃,可她没地方去——继父只会骂她“惹事精”,继母的白眼比夏日的阳光还灼人。
那天晚上,她又躲进储物间。旗袍被压在最底下,沾了层薄灰,她用袖子擦了擦,忽然想起母亲说过,这料子是“杭绸”,耐穿。就像她自己,总得撑下去。
后来她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找到本破了封皮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书页里夹着张泛黄的借阅卡,最后一个名字模糊不清,只看得清“1978”的年份。她抱着书读到凌晨,看到“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时,突然没忍住掉了眼泪。
原来人不是孤零零的个体。原来那些被孤立的日子,那些被误解的瞬间,不是因为她“不好”,只是命运把她扔进了一段糟糕的关系里。
有天下午,她正对着“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段落发呆,忽然听见对面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抬眼时撞进一双干净的眼睛里——是沈砚。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边,手里转着的黑色水笔突然停住。林曦慌得差点把书掉在地上,慌乱中扯了扯校服下摆,却听见他极轻地笑了一声。
像冰棱落在清泉里,脆生生的。
她腾地红了脸,低头盯着书页上“剩余价值”四个字,心脏却跳得像要撞破肋骨。后来她总在那个时间去图书馆,故意选能看见他的位置,看他皱眉解数学题,看他把笔帽扣得“咔嗒”响,看阳光一寸寸爬过他的肩膀。
那些被女生堵在楼梯间说“没人要的野丫头”的日子,那些深夜抱着旧旗袍流泪的时刻,好像都被这偷偷摸摸的注视熨平了些。她开始在马克思主义的文字里找力量,在沈砚专注的侧影里找喘息的缝隙。
“吱呀”一声,卧室门被推开。
林曦猛地回神,手里的旗袍滑落在膝头。沈砚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杯温水,看见地上的旗袍时愣了愣。
“找东西?”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目光落在旗袍的斜襟如意扣上,没再往前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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