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推门回家时,玄关的壁灯正亮着暖黄的光。林曦坐在沙发上翻书,膝盖上搭着他的深灰色羊绒毯——入秋后她总说客厅地砖凉,他昨天特意让人换了厚地毯,此刻她赤着脚踩在上面,脚趾蜷起时像藏着团柔软的暖意。
“回来了?”她抬头时,书页停在《资本论》第二卷的某页,指尖还夹着支铅笔。沈砚脱西装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想起上周在古籍书店,她指着《孙中山全集》里“民生主义”的章节说:“理想的治理,总得先看见人。”
他走过去坐下,顺势将公文包搁在茶几另一侧。皮质文件夹边缘露出半张纸,上面红笔圈着的“老旧小区改造居民投诉率”刺得人眼慌。林曦的视线在那页纸上停了两秒,没像往常那样移开,反而轻声问:“今天的会没解决?”
沈砚捏了捏眉心。作为区里负责城市更新项目的主理人,他这周被卡在“加装电梯”的死结里——三楼以上的老年住户联名要求优先施工,一楼商户却以“挡光影响生意”为由拒不签字,甚至有人在业主群里骂“高层自私”,把矛盾捅到了信访办。他白天组织调解会,两边各执一词,散场时商户老板摔了水杯,说“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根本不懂底层难处”。
“卡在利益分配上。”他扯了扯领带,声音里带着疲惫,“老年住户说‘爬楼等于要命’,商户说‘断了客源等于断粮’,两边都有理,但政策框架里没明确优先级。”
林曦合上书,毛毯滑落到地毯上。她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指尖不经意碰到他手背,两人都像被烫了下似的缩了缩。沉默蔓延的几秒里,沈砚忽然想起高中时在图书馆,她也是这样递过一块橡皮擦,当时他盯着她泛红的耳尖,竟忘了说谢谢。
“我想起之前看的案例。”她重新坐下时,膝盖离他的距离近了些,“德国鲁尔区改造时,也曾遇到过老矿工和新商户的冲突。他们没直接按‘少数服从多数’投票,而是让两边列‘不可退让的底线’——矿工要电梯是为了每周去医院透析,商户要采光是因为花店依赖自然光。后来方案改成‘电梯加装在侧面,牺牲两米楼道宽度换商户落地窗’,两边都妥协了。”
沈砚挑眉。他读政策文件时见过鲁尔区案例,但从未往“具体需求”上深想——他习惯了从数据模型里找最优解,却忽略了每个诉求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
“你是说……”
“不是‘谁该优先’,是‘谁的需求更难替代’。”林曦拿起他的文件夹,翻到居民诉求统计表,铅笔尖点在“三楼张阿姨:糖尿病每周三次透析”和“一楼李老板:花店每日需6小时自然光”这两行,“老年住户的医疗需求是刚性的,商户的采光需求或许有替代方案,比如加装补光灯?”
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在纸上划出浅淡的痕迹。沈砚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她笔记本上那句“马克思说‘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原来她读的那些理论,从来不是空谈,而是真的在琢磨“人该如何相处”。
“补光灯成本太高,商户未必愿意承担。”他提出顾虑,“而且他们会觉得‘凭什么要我为别人让步’。”
“那换个角度。”林曦抬头看他,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把‘让步’变成‘交换’。比如商户配合加装电梯,社区可以帮他们申请‘特色商户’认证,在区文旅平台上推荐,用流量补偿采光损失。老年住户那边,组织志愿者定期帮商户搬运货物,抵消‘挡路’的不满。”
沈砚猛地坐直了。他一直困在“政策强制力”的思维里,竟没想过用“社会关系润滑”来破局——就像她当年替继弟背锅时,明明可以撕破脸,却选择用隐忍换一时安宁,只是那时没人替她想过“交换”的退路。
“你怎么想到的?”他声音有些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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