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雾是有重量的。
陈哲第114次在码头抓住青袅时,潮湿的水汽正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陈哲手背上。“走!”陈哲的声音比上次哑了些,喉结滚动时能尝到铁锈味——这是循环次数太多的后遗症,连声带都在抗议这种无意义的磨损。
青袅的帆布鞋踩在码头的木板上,发出“吱呀”的声响,和前113次分毫不差。他怀里还抱着那只缺了耳朵的布兔子,是昨天在旧货市场顺手买的,当时陈哲就站在三米外的糖画摊前,看着青袅蹲在纸箱前挑挑拣拣,阳光透过雾层在他发顶镀了层淡金。那是这该死的循环里,为数不多能让陈哲心跳慢半拍的时刻。
但现在不是回味的时候。
陈哲拽着他往停在岸边的摩托艇跑,引擎发动的轰鸣里,他听见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陈哲哥哥,又要私奔呀?”铃·纳尔的声音裹在雾里,忽远忽近,像个调皮的孩子在玩捉迷藏。
陈哲回头时,正看见那个扎双马尾的少女坐在灯塔顶上晃腿,红白条纹的裙摆扫过锈迹斑斑的栏杆。她手腕上的锁链随着动作哗啦作响,那是三位城主里独一份的装饰——据说最不听话的那位才会被戴上这东西,可谁也说不清,是锁链困住了她,还是她用这锁链圈住了整座海城。
“别理她!”陈哲低吼着把青袅推上摩托艇,自己跳上去时,膝盖重重磕在金属踏板上。第47次循环时,他就是在这里摔断了腿,眼睁睁看着青袅被突然涨潮的海水卷走,直到三点十七分的钟声响起,一切归零。
摩托艇破开灰绿色的海面,浪花溅在青袅脸上,他却没像往常那样抬手去擦。“陈哲,”青袅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看水里。”
陈哲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心脏猛地缩紧。
海水里浮着密密麻麻的影子,每个影子都穿着青袅身上这件白衬衫,每个影子的胸口都插着不同的东西——有生锈的铁锚,有折断的船桨,还有上次他亲手递给青袅的那把水果刀。那些影子仰着脸,面孔模糊,却都朝着摩托艇的方向,像是在无声地召唤。
“这是第几次了?”青袅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陈哲却觉得手腕被他反握住,力道大得像要捏碎自己的骨头。
陈哲张了张嘴,第114次这个数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从没告诉过青袅循环的事,每次重启,青袅的记忆都会清零,只会在他拽着自己逃跑时露出困惑又顺从的表情,像只被突然抱起的猫。
可这次不一样。
青袅抬起头,雾水从他眼角滑落,分不清是海水还是别的什么。“我数着的,”青袅轻声说,“从你第一次在图书馆把我从书架下拉开开始,今天是第114次。”
摩托艇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陈哲扭头,看见灯塔的灯光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铃·纳尔站在浪尖上,双马尾被风吹得笔直,手腕上的锁链绷成一条直线,另一端竟然系在……青袅的布兔子上。
“抓到你啦。”少女的笑声里没了往日的调皮,带着种近乎残忍的天真,“陈哲哥哥总以为自己在救人,可他从来没发现,困住海城的不是钟摆,是青袅哥哥呀。”
陈哲的超能力在这一刻突然失控,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他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的时空碎片里奔跑,有的在火灾现场把青袅推出窗户,有的在地震的裂缝边死死拉住他的手,还有的跪在钟楼下,抱着浑身是血的青袅,等着三点十七分的钟声把一切归零。
每个碎片里,铃·纳尔都在不远处看着,像个耐心的观众。
“为什么……”陈哲的声音在时空乱流里破碎,他看着青袅怀里的布兔子突然睁开眼睛,那是双和铃·纳尔一模一样的、带着恶作剧光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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