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房的月光 (2-1)

陈哲把最后一勺汤舀进碗里，抬头时窗外的天已经擦黑了，漫社活动室的吊扇还在慢悠悠转着，把饭菜的香气吹得满室都是。长桌上的漫画稿被收拾到了一边，露出底下印着社团标志的桌布——那是只衔着画笔的青鸟，和青袅肩头那只翠鸟有几分像。

“走了，回宿舍。”陈哲把碗筷摞起来往厨房送，声音穿过哗哗的水流声传过来，“206房的钥匙在你外套口袋里，早上给你塞的。”

青袅摸了摸外套口袋，果然摸到片冰凉的金属，钥匙串上挂着个小小的漫社徽章，是片迷你的羽毛形状。他跟着陈哲往活动室门口走，经过公告栏时，瞥见上面贴着张泛黄的宿舍分配表，206那一栏写着两个名字，字迹是陈哲的，一笔一划都很用力，像是生怕被谁擦掉似的。

漫社的宿舍楼就在活动室隔壁，走两分钟就到。电梯里的数字跳得很慢，停在二楼时“叮”地响了一声，门刚开，就闻到走廊里飘来的消毒水味——和每次循环里闻到的一模一样，青袅忽然觉得踏实了些。

206房的门一推开，暖黄的灯光就涌了出来。房间不算大，摆着两张并排的单人床，中间隔着个小小的书桌，左边床铺上扔着件陈哲常穿的灰色卫衣，右边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枕头上还放着个没拆封的新抱枕，是青袅上次在社团仓库里多看了两眼的猫爪样式。

“漫社包吃住这点还行吧？”陈哲把钥匙扔在书桌上，转身去拧开饮水机的开关，“晚上要是饿了，厨房冰箱里有面包，别去碰最底下那盒牛奶，上次铃·纳尔放的，过期三天了。”

青袅走到自己的床铺边坐下，床垫软乎乎的，比想象中舒服。怀里的怀表轻轻动了一下，他低头摸了摸，忽然看见床脚的墙壁上有几道浅浅的刻痕，像用指甲划的，一数正好114道。

“那是……”他刚开口，就被陈哲打断了。

“之前住这儿的人刻的，”陈哲把水杯递给他，眼神有点闪躲，“别管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整理社团的旧画稿。”

青袅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忽然没再追问。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刚好落在两道床中间的地板上，像条细细的银线，把两张床连在了一起。他想起翠鸟说的“执念”，想起陈哲塞给他的钥匙，突然觉得这115次循环里，原来早有人为他铺好了每一步路。

隔壁床传来陈哲躺下的动静，青袅也掀开被子钻进去，黑暗里，能听到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慢慢合到一起。怀表在怀里安安静静的，没再发出声响，像是也知道，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夜渐渐深了，房间里只剩下窗外漏进来的月光，和青袅平稳的呼吸声。他蜷在被子里，眉头微微蹙着，像是还在做什么模糊的梦，怀里的怀表被压得半露出来，表链在月光下闪着细弱的光。

陈哲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起来，动作轻得像片羽毛落地。他盯着青袅的睡颜看了很久，指尖悬在对方蹙起的眉头上，最终还是没敢碰，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摸黑走到书桌前。

台灯被他开了最暗的一档，暖黄的光晕刚好罩住桌面。陈哲从抽屉里翻出个磨得边角发白的笔记本，笔握在手里时，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第115次。”他在纸上写下这行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今天他问我是不是记得所有事了。”

顿了顿，他又往下写，字迹比平时潦草些，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疲惫和庆幸：“他没再追问，喝了两碗汤，说猫爪抱枕很软。怀表响了两次，红绳一直在颤——是不是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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