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慈宁宫内,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诡异。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两人挣扎时扬起的细微尘埃,混合着沈砚官袍被撕裂的布帛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抹布的油腻味道?
所有王公大臣、命妇贵女,全都僵在原地,表情凝固在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太过迅猛,太过颠覆!昔日风光无限的状元驸马,转眼间就成了被扒光官袍、塞住嘴巴、像垃圾一样拖走的阶下囚!这冲击力,足以让许多人做上几晚噩梦。
就在这时,一声慢悠悠、带着点慵懒笑意的苍老声音,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寂静。
高踞上首的皇祖母,轻轻吹了吹茶盏里漂浮的茶叶沫子,仿佛刚才只是看了一场微不足道的杂耍,闲闲地开口:“哎呀,哀家活了六十岁,这寿宴上……倒真是头一回见着这等‘别致’的‘添彩’。”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只孤零零的绣花鞋和金砖上那几道脏污的拖痕,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
“见点红(指沈砚额头的伤和塞抹布的狼狈),又见了点‘彩’(指地上的污迹),嗯……热闹,喜庆。”
“噗嗤——”
不知是哪个角落,传来一声没憋住的、极轻的笑声,随即又像是被主人死死捂住了嘴,憋了回去。
但这声轻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冰层。
我那皇帝弟弟萧明睿,像是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拍大腿,俊朗的脸上笑容灿烂得晃眼,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皇姐威武!干得漂亮!”他随即转向旁边脸色煞白、抖如筛糠的内侍总管,声音陡然一沉,带着帝王的威严,“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皇祖母的话吗?这地——赶紧给朕擦干净!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擦!别让这些腌臜东西,脏了皇祖母的地方!熏坏了皇祖母的寿桃!”
“是!是!奴婢遵旨!”内侍总管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指挥着小太监们,提着水桶、拿着抹布,蜂拥而上,开始疯狂地擦拭那块被沈砚额头撞过、被官靴蹬踹过、被拖行过的金砖地面,仿佛那里沾染了什么致命的瘟疫。
一时间,慈宁宫内只剩下水声、擦拭声,以及小太监们压抑紧张的喘息。
我站在大殿中央,云霞锦的宫装在璀璨烛火下流光溢彩。方才的滔天怒火和凛冽杀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带着点慵懒的平静。
我理了理自己一丝不乱的衣袖,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然后,在无数道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有敬畏,有恐惧,有惊叹,也有藏得极深的幸灾乐祸——我抬起脚,步履从容,姿态优雅,如同踏着无形的云阶,一步一步,重新走向那铺着猩红绒毯的高台,走向皇祖母和皇帝弟弟身边的位置。
经过小桃身边时,这丫头正叉着腰,对着殿门的方向,用口型无声地骂骂咧咧,小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愤愤不平和打了胜仗般的得意红晕。我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重新坐回那张铺着厚厚紫貂皮的软榻上,姿态放松地倚进柔软的靠垫里。皇祖母适时地将她那盏没动过的、温度正好的云雾茶,轻轻推到了我的手边。
我端起茶盏,姿态优雅地啜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滑入喉间,涤荡了方才胸腔里残留的最后一丝铁锈般的怒意。
眼角余光瞥见内侍们还在卖力地擦着那块金砖,我唇角微勾,声音不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吩咐,却清晰地传遍了刚刚恢复一丝活气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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