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已过,御花园里最后的菊英也收敛了傲骨,只余下几株晚开的墨菊,在微寒的空气里倔强地舒展着深紫近黑的厚重花瓣。阳光穿过澄澈稀薄的空气,将汉白玉栏杆的影子拉得斜长。荷塘结了薄薄一层清凌凌的冰,残荷枯梗的影子清晰地印在冰面下,如同凝固的写意画。
皇祖母倚在铺了厚厚紫貂裘的暖榻上,手里捻着一串温润的紫檀佛珠,布满岁月刻痕的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世情后的平和与纵容。她身侧的小几上,摆着一碟刚剥好的、饱满莹润的蜜橘,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皇帝弟弟萧明睿今日没穿龙袍,一身石青色常服,少了帝王的威严,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清俊。他正捻起一瓣橘子送入口中,随即被酸得龇牙咧嘴,惹得旁边侍立的老嬷嬷忍俊不禁。
“皇祖母,您尝尝这个,甜!”萧明睿缓过劲儿,献宝似的将一瓣明显更饱满的橘子递到皇祖母唇边。
皇祖母就着他的手吃了,眼角笑纹更深:“嗯,是比哀家吃的甜。” 她目光慈爱地扫过萧明睿,又落在我身上,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昭丫头,哀家瞧着,你这几日气色越发好了。看来这‘新生’,过得甚是自在?”
我正拈着一块御膳房新制的、撒着金桂糖霜的栗子糕,闻言懒懒抬眸,唇角弯起一个坦然的弧度:“托皇祖母和陛下的洪福,甩脱了糟心玩意儿,自然神清气爽,吃嘛嘛香。” 说着,将栗子糕送入口中,酥松香甜,带着秋日特有的醇厚。
“哼!何止是糟心玩意儿!简直是条疯狗!”萧明睿想起那晚巷子里惊魂一幕,犹自愤愤不平,俊脸一沉,“那沈砚,竟敢当街行刺皇姐!死一万次都不够!皇姐你太心慈手软了,就该把他千刀万剐!”
“脏了陛下的刀。”我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温热的红枣桂圆茶,暖意融融,“让他活着,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下,一铲子一铲子地挖,挖到死,挖到骨头都烂在煤堆里,岂不比一刀痛快更有意思?” 我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谈论天气,“听说西山矿上管事‘深谙上意’,给他安排了最深的矿坑,最重的链子,每日定额翻倍。赵大疤亲自‘关照’,说他‘精力旺盛’,‘潜力无限’。”
暖阁内一时静默。皇祖母捻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光,随即化为深沉的平静。萧明睿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解气的画面,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带着点少年人狠劲的笑容:“好!挖!让他好好挖!挖穿地心才好!”
皇祖母适时地岔开了话题,带着点打趣的意味:“说起来,哀家倒是觉得,那个冷面煞神镇北王,比沈砚那起子软骨头顺眼多了。” 她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我脸上,“昭丫头,你觉得呢?”
萧明睿立刻来了精神,橘子也不吃了,凑近了些,挤眉弄眼:“就是就是!皇姐!谢珩那日那一箭!啧啧,快!准!狠!简直是天神下凡!还有他白日里送来的那张白狐皮,那成色!硝制的手艺!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他是不是……”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一脸“你懂的”表情。
我面不改色,优雅地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糕点屑,顺手又捻起一块栗子糕,语气慵懒:“皇祖母,陛下,这栗子糕不错,御膳房新来的江南厨子手艺见长。”
“皇姐!”萧明睿不满地叫起来,像个没得到答案的孩子。
皇祖母却轻笑出声,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纵容:“行了行了,你们姐弟俩啊……昭丫头心里有数就好。” 她顿了顿,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哀家瞧着,那谢珩,倒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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