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议纷纷 (2-1)

蟠桃会的仙雾漫过白玉阶时，瑶光正站在瑶池入口的望仙台。

三百年未踏足此地，连风里的香气都生了疏淡。曾几何时，她总爱抢在众仙前头，抱着新摘的蟠桃蹲在栏杆上，看元始从云阶走来——那时他还不是如今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尊，会皱眉夺下她手里过熟的果子，说“吃多了伤元神”。

身后传来环佩叮当，是羲和携着金乌神女们来了。这位掌管日月的女神永远热烈如骄阳，未等瑶光转身便拉住她的手腕，指尖带着暖融融的日精火：“可算把你盼回来了！瞧瞧这眉眼，添了三分人间的软，倒比从前那副‘星辰不落地’的模样顺眼多了。”

瑶光浅笑着回握她：“羲和姐姐还是老样子。”

“我能有什么样子？”羲和凑近，压低声音，“你可知，你历劫这三百年，元始天尊殿里的那盏长明灯，就没灭过。”

瑶光心头微颤，面上却不动声色：“许是天尊为护三界气运，常燃罢了。”

正说着，云阶尽头传来一阵轻咳，灵宝天尊拄着拂尘缓步而来。他素来温和，目光扫过瑶光时带着关切：“归位便好，元神受损之事，不必急于一时，且养着。”

“谢天尊关怀。”瑶光微微欠身。

这时，瑶池内忽然静了静。众仙的目光越过她，望向身后——元始到了。

他依旧是那身玄色道袍，袖口绣着极简的太极纹样，墨发用一根白玉簪束着，周身仙力内敛得如同深潭。目光与瑶光相撞时，他只淡淡颔首，便径直走向主位，仿佛三百年前那个在诛仙台递她仙露的人，只是她的错觉。

瑶光垂眸，跟着众仙步入瑶池。

蟠桃会的流程万年不变：献宝、论道、分食仙桃。轮到诸神向天帝述职时，意外陡生。

站出来的是新晋的雷部仙官，名叫凌风，生得年轻气盛，仙力却刚猛。他捧着雷部卷宗，话锋却突然转向瑶光：“启禀天帝，臣有一事不明。”

天帝抚着胡须：“但说无妨。”

“瑶光神女历劫归来，元神受损已是众所周知。”凌风抬眼，目光锐利如电，“星辰之力关乎三界星轨，若神女无力执掌，恐生变数。依臣之见，不如暂将星辰权柄交予副神，待神女元神痊愈再议？”

这话一出，瑶池内顿时起了私语。

有老神仙皱眉：“凌风仙官此言过矣，瑶光神女上古便掌星辰，功绩赫赫……”

却也有附和者：“话虽如此，可元神裂痕非同小可，万一失控……”

瑶光端坐在席位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玉杯的纹路。她知道，这些质疑早该来的。三百年人间，她的仙力确实折损大半，连调动最基础的星力都需凝神聚力，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凌风见有人附和，腰杆更直了：“并非臣要质疑神女，只是三界安危为重！”

“哦？”瑶光终于抬眼，目光清冽如洗，“依仙官之见，何为‘三界安危’？”

凌风一怔：“自然是星轨不乱，灾祸不生。”

“那仙官可知，”瑶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瑶池，“三百年前，我未历劫时，曾以元神为引，补过一次北斗第七星的裂痕？”

凌风脸色微变：“臣……知晓。”

“那时我元神无损，仙力鼎盛，补一颗星，尚且耗损百年修为。”瑶光缓缓起身，走到殿中，“可我在人间时，见过一个老妪。”

众仙皆静，连主位上的元始都微微侧了耳。

“她住在江南水畔，儿子戍边三年未归。”瑶光的声音染上一丝人间烟火气，“冬日里河水结冰，她每日天不亮就去河边凿冰洗衣，只为多赚两个铜板，给儿子攒一件棉衣。有次冰层碎裂，她掉进水塘，被人救起时，手里还攥着没洗完的布。”

她看向凌风：“她没有仙力，没有元神，连自保都难。可她守住了一个家，守住了一份念想。仙官觉得，这算不算‘安危’？”

凌风语塞：“神……神女此言，与星辰权柄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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