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缀满昆仑墟的夜空时,瑶光终于在案上铺开了新绘的星图。绢布上的“归星”旁,那枚伴星已被她细细描了金边,与元始补画的批注“三百年未暗”遥遥相对,像两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案上的安神香燃到了尽头,最后一缕青烟缠上星图,带着松木香——那是元始下午送来的,他说“你熬夜绘星图,这香比寻常安神香更稳妥”,放下时指尖擦过她的袖口,快得像错觉,却让她耳根烧了半宿。
“哈欠——”瑶光揉了揉酸涩的眼,将最后一颗辅星点上时,窗外的启明星已泛起微光。她趴在案上伸了个懒腰,绢布上的星芒映在脸上,暖得让人发困。
连日来修补星图,又要应对诸神关于“情道是否合天道”的质疑,她早已累得元神发沉。此刻放松下来,困意像潮水般涌来,她甚至没力气回寝殿,就那么趴在星图旁,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又是江南的梅雨季,那个穿青布衫的少年举着油纸伞站在巷口,手里提着她爱吃的梅子,笑得眉眼弯弯。可不等她走上前,少年的身影突然化作星芒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玄色道袍的背影,正站在魔域边界的轮回通道前,白袍被魔气染得发黑,却始终不肯离开半步。
“元始!”瑶光猛地惊醒,额上全是冷汗,元神的裂痕又在隐隐作痛。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松木香的外袍——不是她的星辰袍,是元始常穿的那件玄色道袍,衣角还绣着极小的太极图纹样。
丹房的门半掩着,晨光从门缝里挤进来,照见案旁站着的身影。
元始背对着她,正用指尖轻轻拂过星图上的“归星”,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星辰。他的外袍不在身上,只穿着件月白里衣,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颈间一道极浅的疤痕——那是当年为护她挡魔尊黑莲时留下的,三百年过去,竟还没彻底消弭。
瑶光的心跳突然乱了,像被星链缠住的鼓点。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脱下外袍给她披上的?
她下意识地想把外袍还给他,刚抬手,却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句:“江南的梅子,酸得很。”
瑶光的动作顿住了。他听见她的梦话了?
元始转过身,晨光落在他脸上,将平日冷硬的轮廓磨得柔和了些。他的眼底带着淡淡的红,显然也没睡好,手里还捏着个玉瓶,里面的安神露正冒着热气。
“你……”瑶光想解释梦里的内容,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怎么来了”。
“昨夜感应到你元神动荡。”元始将玉瓶放在案上,目光落在她攥紧外袍的手上,喉结动了动,“怕你又被梦魇缠上。”
他说得坦然,可瑶光看到他耳尖的红——他总是这样,越想掩饰关切,越容易露出破绽。就像当年在冷泉,明明是担心她元神刺痛,却要说“星灯乱闪扰了天道”。
瑶光低头看着身上的外袍,松木香混着淡淡的药气,是她熟悉的味道,安稳得让人心头发软。她忽然想起羲和说的“他把你的玉佩揣了三百年”,又想起灵宝天尊说的“他为你斩去无情道一缕”,那些被她当作“冷漠”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竟成了最动人的告白。
“谢谢你的袍子。”她轻声说,想把外袍递还给他,却发现两人离得极近——她坐在案前,他站在案旁,呼吸间的热气几乎要缠在一起。
她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晨露,能闻到他里衣上比外袍更浓的松木香,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偶尔泄出的、带着暖意的仙力。
这样近的距离,是归墟以来从未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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