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之渊的考验 (2-1)

遗忘之渊的瘴气是活的。

黑色雾气像无数细小的蛇，缠上脚踝时带着刺骨的寒意，瑶光刚祭出星辰盾，雾气便顺着盾沿攀附上来，在银白的星辉上啃出细碎的声响。元始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太极图悬在两人头顶，垂下的金芒将瘴气逼出三尺开外，却无法完全驱散——这里是上古神魔战死之地，怨气凝结了万年，早已成了能吞噬仙力的活物。

“小心脚下。”他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袖渗进来。瑶光低头，才发现自己差点踩进一道暗裂缝，底下翻滚着紫黑色的魔气，隐约能听见无数怨灵的嘶喊。

“多谢。”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这里的幻境会引动心底最深的恐惧，别松手。”

话音刚落，周遭的瘴气突然散开，眼前竟浮现出江南的烟雨。青石板路湿漉漉的，她穿着绣娘的蓝布裙，手里提着刚买的梅子，远远看见丈夫站在桥头等她。他还是记忆里的模样，青衫落拓，见了她便笑，眉眼弯成月牙：“阿瑶，等你好久了。”

瑶光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是她情劫里最痛的一幕——那日她贪玩去看龙舟，回来时桥头空无一人，后来才知道，他为了给她摘悬崖上的野梅子，失足坠了下去。她疯了似的找了三天，只在谷底找到半串染血的梅子。

“阿瑶，过来呀。”他在桥那头招手，声音温柔得像浸了蜜，“我摘了你最爱吃的胭脂梅，很甜的。”

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挪，指尖甚至能感觉到梅子的酸涩气息。元神深处传来尖锐的疼，像是有个声音在喊：“留在这里，他不会死，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手腕上突然传来力道，将她猛地拽回现实。

“看着我。”元始的声音带着仙力，震得她耳膜发疼。瑶光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往暗裂缝里踏，而他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指节泛白。眼前的江南烟雨正在消散，丈夫的身影化作瘴气，扭曲成狰狞的笑：“为什么不留下来？他是为你死的！”

“他不是。”瑶光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恢复清明，“他说过，‘活着的人要好好活’。”

她反手握住元始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幻境太浅了，连他的眼神都模仿不像。”真正的他，眼底从没有这样的偏执，只有藏不住的温柔。

话音刚落，周遭的景象再次剧变。

这次是星辰殿，却比记忆里残破百倍。殿顶的星灯全灭了，地上散落着断裂的星辰簪，而她自己倒在玉案旁，元神正一缕缕消散在空气中。

“瑶光！”元始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他撞开殿门冲进来，指尖颤抖地想碰她，却又怕碰碎了这最后一缕元神。

“别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像风中的残烛，“仙魔大战时，我就该……”

“不准说！”他打断她，声音嘶哑，“我修太极图，炼混沌石，守你三百年历劫，不是让你说这种话的！”他跪在地上，将她消散的元神碎片拢在掌心，眼眶泛红，“你说过，星辰永不坠……你骗我！”

瑶光的心猛地一揪。

这才是他最深的恐惧吧？不是天道崩塌，不是三界覆灭，而是失去她。那个永远冷静自持、连皱眉都吝啬的元始天尊，竟会有这样失态的一面。

“元始。”她试着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的元神碎片按在胸口，用自身道基去温养，任凭金光从他体内溢出，道袍被撕裂也浑然不觉。

“你这样……道基会毁的。”她急得想哭，却发现自己的手正穿过他的身体——原来这也是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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