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和心灵的双重酷刑,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汐,反复冲刷着她残破不堪的堤岸。
紫宸殿那场近乎毁灭的“侍墨”灾难,不仅彻底粉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更在她本就支离破碎的左肩上留下了更深的创伤。太医令拆开纱布时,那触目惊心的景象让见惯了伤患的老太医都倒吸一口凉气——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和情绪的极度波动而撕裂,缝合的线崩开,深可见骨的创面再次渗出大量的血水和组织液,周围青紫肿胀的范围扩大了一圈,甚至出现了局部坏死的灰败迹象。
重新清创、缝合、上药、固定……过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痛苦漫长。尖锐的刮匙清理腐肉的剧痛,针线穿透皮肉的撕裂感,让希月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反复挣扎。冷汗浸透了身下的锦褥,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混合着冷汗滑落。她死死攥着那块早已被体温焐热的暖玉,仿佛那是连接这个冰冷世界的唯一绳索,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白色。
这一次,连太医令眼中都只剩下了沉重的绝望。他不再说什么“悉心调养”、“或有转机”的安慰话。每一次换药,每一次诊脉,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都写满了无能为力的疲惫。药方换成了更猛烈的虎狼之药,吊命的老山参仿佛不要钱般灌下去,只求能吊住那一口随时可能断绝的游丝之气。
“邪毒内陷,气血枯涸,经脉淤塞……肩伤反复崩裂,邪气入骨……恐成附骨之疽,药石难愈……”太医令对着记录太医的低语,如同冰冷的判词,清晰地钻进希月混沌的耳朵里。
附骨之疽……药石难愈……
这几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早已麻木的心脏。残疾已是定局,如今,还要加上这日夜啃噬、永无宁日的伤痛折磨?这具身体,真的成了被诅咒的残骸,连死亡都成了一种奢侈的解脱?
食物依旧是清汤寡水、散发着浓烈药味的粥糜。希月毫无食欲,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强烈的反胃感,仿佛在吞咽自己的绝望。身体以更快的速度消瘦下去,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隐隐透出皮下青色的血管。只有那双桃花眼,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大,里面却再也没有了往昔的清冷,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麻木,以及一种被无边痛苦和绝望浸透的死寂。
春桃依旧沉默地履行着她的职责。喂药、喂食、擦拭、更换被褥……动作精准、平稳、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然而,在紫宸殿事件之后,希月偶尔能在剧痛间隙的恍惚中,捕捉到春桃眼中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不再是全然的死寂,而是一种……审视?探究?甚至……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看着同类坠入深渊般的……悲悯?
希月无力深究,也无心深究。她的全部心神,都被身体内部那无休止的疼痛和外部那沉重的、名为“侍墨”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所占据。
凤倾凰那句冰冷的“滚回听雪轩,没有旨意不得踏出一步”,与其说是禁足,不如说是一道缓刑的宣告。她像一件被暂时搁置、等待最终处理的残次品,被遗弃在这座温暖的囚笼里。下一次“侍墨”的旨意何时会来?是明天?还是下一刻?那暴君会如何处置她这个连“废物”都做不好的累赘?是直接赐死?还是用更残酷的方式折辱?
这种悬而未决的恐惧,比直接的死亡更加煎熬。如同钝刀割肉,一点点凌迟着她残存的意志。她甚至开始期盼那旨意快点到来,给她一个痛快,结束这无休止的折磨。
日子在痛苦和恐惧中缓慢爬行。窗外的雪似乎停了,阳光偶尔会透过窗棂,在冰冷的地砖上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斑。希月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意识在剧痛和药物的作用下浮沉。
这一天,午后的阳光难得有些暖意,斜斜地照进听雪轩。希月从一阵昏沉的药力中勉强清醒过来。左肩的剧痛依旧如影随形,但高烧似乎彻底退了,带来一丝虚假的清明。她靠在床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覆雪的枯枝。
春桃无声地端来了药碗和一碗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稀粥。苦涩的药味和食物寡淡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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