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意外 (4-1)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夕阳的金辉在安亿可低垂的眼睫上跳跃，映出细密的阴影。他清晰地感觉到魏之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的探针，在他脸上逡巡，试图找出伪装的裂痕。那股混合着湿气、廉价香皂和某种蓬勃生命力的气息，再一次霸道地侵占了他的呼吸领域。

“随你。”安亿可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椅子，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粘稠的距离。他径直走向门口，手指握上门把手时才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还去不去？”

身后传来魏之短促而愉悦的低笑声，像是得逞后的心满意足。“去啊，当然去！”他几步跟上来，动作轻快，带起的微风掠过安亿可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乔迁之喜呢，得好好庆祝一下。”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方弥漫着玫瑰香气与无声硝烟的狭窄空间。走廊里的光线比房间内明亮一些，空气也流通许多，带着傍晚特有的、尚未完全褪尽的燥热。安亿可暗自松了口气，快步走在前面，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

“喂，等等我啊安学霸！”魏之的声音懒洋洋地追上来，脚步声却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漫不经心的弹性，不紧不慢地缀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那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让安亿可无法忽略他的存在，却又不足以再次触碰。

校园主干道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蝉鸣声已不如午后喧嚣，却固执地断断续续，仿佛在咏叹这夏日的尾声。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过，谈笑声、自行车的铃铛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这熟悉的环境本该让安亿可感到安心，但此刻，身后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脚步声，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平静的内心漾开一圈圈无法平复的涟漪。

“想吃薯片还是辣条？要不……旺旺雪饼？”魏之忽然快步跟上来，与他并肩而行，侧头看他，夕阳的余晖将他半边脸染成暖金色，笑容坦荡又带着点促狭，“安学霸这么自律，是不是得买点健康的？比如……核桃仁？”他的靠近依旧让安亿可的身体本能地僵硬了一瞬，但这次他没有躲闪，只是目视前方，语气平淡：“随便。你挑你喜欢的就行。”他努力屏蔽掉魏之侧脸轮廓在余晖中过分清晰的剪影，以及他身上太阳晒过的、干净的棉质T恤味道——这似乎比刚才浴室的水汽温和一些，却同样具有穿透性。

“啧，学霸的世界真难懂，连零食都‘随便’。”魏之夸张地叹了口气，眼神却饶有兴致地扫过安亿可紧绷的下颌线，“那我就不客气了。薯片来两包，辣条也得有，雪饼也不错……哦对了，还得买点喝的！”他自顾自地盘算着，语速很快，像一只精力旺盛、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大型犬。

小超市就在宿舍楼拐角不远。明亮的白炽灯光从玻璃门透出，里面人头攒动，大多是住校生趁着晚自习前的空档来补给。掀开塑料门帘，一股混杂着新出炉面包香气、冷冻柜冷气、以及各种零食包装袋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安亿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对这种混杂浓烈气味的地方向来抗拒。他正想找个角落等，魏之已经熟门熟路地钻了进去，目标明确地冲向零食区。

超市里空间不大，货架密集，人稍微一多就显得拥挤。安亿可小心地避开人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在货架间灵活穿梭的身影。魏之动作很快，不一会儿怀里就抱了好几包花花绿绿的膨化食品，甚至还抽空拿起一盒酸奶看了看保质期。

“让让，让让！”一个男生推着堆满箱子的推车挤过狭窄的通道。魏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却猛地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小心。”安亿可低沉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同时一只手臂迅速地、几乎是本能地在他腰间虚虚地拦了一下，帮他稳住了重心。那灼热的体温和手臂传来的力量感隔着薄薄的校服，瞬间穿透皮肤，直抵脊髓。安亿可的身体骤然僵直，像被冻结在原地，连呼吸都停了半拍。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魏之胸腔因说话而产生的细微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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