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教学楼的大门近在眼前。喧闹的人声和书本翻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安亿可暗暗松了一口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快脚步冲进去。
然而,在他即将踏上通往教学楼大厅的台阶时——“安亿可。”
魏之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在他耳边,近得过分。
安亿可像被按了暂停键,猛地刹住脚步,身体绷得笔直。他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魏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侧的台阶上,位置比他高了一阶,此刻正稍稍低头看着他。
阳光被魏之的身体挡住一部分,在他脸上投下小片阴影,但那双眼眸却格外清晰,深邃得如同藏着漩涡,里面有安亿可看不懂的、一闪而过的情绪。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漫不经心或促狭,反而带着一种专注的、探究的重量,沉沉地压在安亿可的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放学,”魏之看着他,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钻进他的鼓膜,“物理题。”
安亿可的大脑一片空白。
早餐时那个突兀的问题,此刻像一枚被延时引爆的炸弹,在他心头轰然炸响。他昨晚确实还没来得及看那道题,或者说,他昨晚所有的时间,都被魏之这个意外闯入者搅得天翻地覆,根本无法静下心来钻研任何题目。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那句“没……还没来得及”似乎被堵在了胸口,在魏之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显得苍白无力又……莫名心虚。他甚至无法判断,魏之究竟是真的在问那道题,还是在用一种只有他们彼此才能理解的密码,进行着什么他完全无法适应的、全新的对话方式。
魏之说完,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瞬,快得像是错觉。他没等安亿可给出任何回应,仿佛只是一个简单的行程通知,便径自转身,长腿一迈,三两下就踏上了台阶,很快便融入涌入教学楼大门的人群中,只留下一个挺拔利落的背影。
安亿可独自僵立在原地,清晨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心底那股冰冷的、混杂着悸动的混乱。周围是来来往往奔向教室的学生,嘈杂的人声包裹着他,但他感觉自己像被隔绝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
他看着魏之消失的方向,耳畔反复回响着那三个字——“物理题。”
这三个字像是被赋予了魔力,不再是简单的学术询问,更像是一条无形的绳索,一端拴在魏之的手腕,一端紧紧地系在了他的心上。它宣告着,这场由魏之主导的、突如其来的“震动”,绝不会随着踏入教室而结束。
放学后的约定,像一个未知的深渊,正静静地等待着将他吞噬。而月考的压力,此刻与这全新的、汹涌的、名为“魏之”的浪潮交织在一起,彻底搅乱了他平静的湖面。
安亿可深吸一口气,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抬起脚步,一步一步,沉重地踏上台阶,走向那象征着秩序与安全的教室门。然而他知道,从昨晚到今天,再到这个未知的放学后,他早已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且注定颠簸的路。安亿可望着魏之挺拔的背影,清晨的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他攥紧了书包带子,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脚下的路很短,通往熟悉的教室,通往按部就班的学习轨道。但他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片土地,已经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存在,产生了无法忽视的、持续不断的震颤。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心口那份陌生的悸动、慌乱、无措,却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生长,无声地撼动着他的平静世界。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晨露气息的空气,终究还是迈开脚步,跟了上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重新铺就的、未知的基石上。这场始于搬迁的震动,正以远超他想象的速度和力量,重塑着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他忘了最初的目的,模糊了过去的嫌隙,在魏之那双深潭般眼眸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无可挽回地,暴露出那个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原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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