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别碰他 (2-1)

雾津市的雨下了整整三天，黏腻的水汽爬在“缚灵登记处”的玻璃上，把电子屏上滚动的红色数字晕成一片模糊的血痕。

沈砚坐在长椅上，右手袖口卷到肘部，小臂上蔓延的黑色纹路像活着的藤蔓，正一寸寸啃噬他的皮肤。那是能量反噬的痕迹，编号734的缚灵者，损耗率68%——意味着他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够撑过这个雨季。

“沈先生。”

穿着白大褂的人推开门，手里捏着一份报告，语气平淡得像在念天气预报：“陆鸣的记忆留存率，又降了三个百分点。”

沈砚抬头时，正看见陆鸣从走廊尽头走来。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病号服，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苹果，走到他面前时，眼睛亮了亮，像只找到主人的猫：“沈砚，护士说这个苹果甜。”

他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沈砚小臂上的黑色纹路。那瞬间，沈砚感觉到熟悉的刺痛——不是反噬的疼，是陆鸣在替他分担痛苦时，同步传来的、属于少年的钝痛。

“你怎么又碰这个？”沈砚猛地缩回手，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戾气。

陆鸣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像是在想“我为什么不能碰”，又像是在想“沈砚为什么突然生气”。几秒钟后，他把苹果往沈砚手里塞了塞，小声说：“甜的，你吃。”

沈砚看着他干净的眼睛，突然想起三年前。那时陆鸣的记忆还没开始消散，会红着脸骂他“逞强的混蛋”，会在他反噬发作时，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抱住他，任由那些黑色纹路爬上自己的皮肤。

而现在，他连沈砚为什么发火都记不清了。

登记处的电子屏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数字疯狂跳动——【编号734，缚灵者沈砚，能量波动异常】。

沈砚的小臂骤然剧痛，黑色纹路瞬间暴涨，他下意识地想推开陆鸣，却被少年死死抓住手腕。陆鸣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角溢出一点血迹，可他看着沈砚的眼睛，却异常坚定：“别推开我。”

这是他今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沈砚的心脏像是被那点血迹烫穿了个洞。他知道，陆鸣正在用自己的记忆，换取他多活一天的时间。那些被遗忘的过往，那些少年再也记不起的争吵与拥抱，都成了喂养他生命的燃料。

雨还在下，玻璃上的水汽越来越厚，把外面的世界糊成一片朦胧。沈砚低头，看着陆鸣抓着自己的手，那只手上，正慢慢浮现出和他小臂上一样的黑色纹路，像一朵在血肉里绽放的、绝望的花。

警报声还在尖啸，沈砚能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像失控的野火，顺着血管疯狂窜动。黑色纹路已经爬过他的肩膀，皮肤下传来灼烧般的剧痛，眼前开始发黑。

“松手。”他咬着牙说，声音因为疼痛而发颤。

陆鸣没听。少年的手指反而收得更紧，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那是灵侍与生俱来的能力，用自己的生命能量，中和缚灵者的失控力量。

沈砚看见陆鸣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抿成一条固执的线。他的瞳孔里映着沈砚手臂上狰狞的纹路，像在看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又像在看一件即将失去的珍宝。

“甜的。”陆鸣突然又说，把那个皱巴巴的苹果往沈砚嘴边递了递，“你吃一口，就不疼了。”

沈砚的喉咙发紧。他知道陆鸣不是在说胡话，是记忆又开始混乱了。这个苹果，是他们第一次在孤儿院后院摘的那种，那时陆鸣也是这样，举着沾着泥土的苹果，说“吃了就不疼了”——那天沈砚被大点的孩子欺负，胳膊擦破了皮，是陆鸣拉着他躲在梨树后面，分了半个苹果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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