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我不终止 (2-1)

陆鸣的指尖还停在沈砚后颈，像忘了收回的小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沈砚能感觉到少年掌心的温度在慢慢流失——那是能量过度消耗的征兆，就像手机电量见底时，屏幕会一点点变暗。

“登记处”的玻璃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夹杂着消毒水味的冷风。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新的检测报告，眉头拧成个疙瘩：“沈砚，跟我来一趟。”

沈砚站起身时，陆鸣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衣角，像怕被丢下的幼猫。那点力气很轻，却让沈砚的动作顿了顿。

“我很快回来。”他低声说，伸手想摸摸陆鸣的头，抬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指尖的黑色纹路还没褪干净，他怕那点残留的戾气会烫到少年。

陆鸣没说话，只是把攥着衣角的手指又收紧了些，直到指节泛白。他的目光黏在沈砚手臂上，那里的纹路虽然淡了，却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怎么也抹不去。

医生在走廊尽头等他，手里的报告被捏出了褶皱：“陆鸣的记忆碎片，开始出现‘排斥反应’了。”

沈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所谓排斥，是指灵侍的潜意识在抗拒“用记忆换能量”的契约，那些被剥离的记忆会反过来攻击灵侍的神经，轻则剧烈头痛，重则……彻底失去意识。

“上次给你的抑制剂，没效果？”医生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三年，他们都在和这场注定失败的拉锯战较劲。

“他偷偷吐了。”沈砚的喉结动了动，“今天早上，我看见他把药渣冲进了厕所。”

医生叹了口气，把报告拍在桌上：“你看这里——他的脑电波图谱，和三年前刚签契约时重合度不到17%。也就是说，他现在记住的‘沈砚’，可能只是个模糊的影子，连你长什么样，或许都快记不清了。”

沈砚的目光落在报告末尾的一行小字上：【建议终止契约关联，保留灵侍生存概率37%】。

终止关联。

意味着他会在能量反噬中撑不过三天，而陆鸣……会忘记关于他的一切，像张白纸一样活下去。

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在沈砚脸上，把他下颌的线条映得格外冷硬。他想起刚才陆鸣递苹果时的眼神，亮得像孤儿院后院的星星，可那里面映出的自己，或许早已不是真正的模样。

“我不终止。”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医生猛地抬头：“你疯了？再拖下去，你们两个都会——”

“他想记住我。”沈砚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臂上的纹路，“他吐药，不是不想活，是不想忘了我。”

医生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见过太多缚灵者为了活命，亲手斩断和灵侍的联系，像丢掉一块没用的抹布。可沈砚不一样，他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着这份会拖死两人的契约。

“随你吧。”医生摆摆手，转身进了办公室，“反正劝也没用。”

沈砚回到长椅旁时，陆鸣正趴在椅背上打盹。少年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角还沾着点苹果渣，像只偷吃东西没擦嘴的小松鼠。

沈砚走过去，蹲在他面前。

陆鸣的手腕上，那些黑色纹路已经爬到了手背，像串歪歪扭扭的手链。沈砚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蹭过那些纹路，冰凉的触感下，能感觉到少年微弱的脉搏——比昨天又慢了半拍。

“沈砚……”陆鸣突然喃喃出声，眼睛没睁开，却准确地抓住了沈砚的手，“别跑。”

沈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他想起三年前签契约那天，陆鸣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在手术同意书上按下指印时，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那时少年还能清晰地喊他的名字，说“沈砚，我不怕疼”。

可现在，他连“跑”的是谁都记不清了，只凭着本能，怕身边的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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