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时,暮色已经漫过窗台。这是间老式一居室,墙皮有些剥落,家具都是捡来的旧物,唯独客厅的角落里,摆着个崭新的玻璃柜——里面放着陆鸣这三年来“遗忘”的东西:磨掉漆的塑料士兵(他八岁时最宝贝的玩具)、写满公式的笔记本(高中时熬夜做的习题)、还有半块干硬的饼干(去年生日,沈砚烤糊了蛋糕,两人分着吃了这块饼干当庆祝)。
陆鸣一进门就坐在沙发上,蜷起腿盯着玻璃柜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病号服上的纽扣。沈砚知道,他对这些东西有种模糊的熟悉感,却想不起任何关联,就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过去的旧时光。
“我去做饭。”沈砚转身进厨房,刚拿起锅铲,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响。
陆鸣跟了进来,站在门口,手里捏着那朵快蔫掉的月季。花瓣边缘已经发皱,粉色褪成了苍白,像他此刻的脸色。
“放水里。”他把花递给沈砚,声音很轻,“能活久点。”
沈砚的心像是被这句话泡得发涨。他找了个玻璃瓶,注满清水,把月季插进去,摆在窗台最亮的地方。陆鸣就站在旁边看,眼睛一眨不眨,直到沈砚把番茄切得“咚咚”响,才被声音拽回神,转身去客厅翻找什么。
等沈砚端着番茄炒蛋出来时,看见陆鸣蹲在玻璃柜前,手里拿着那半块干硬的饼干,正对着光看。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把他的轮廓描成一圈毛茸茸的金边,可他手腕上的黑色纹路,在光线下看得格外清晰,像缠在骨头上的锁链。
“这个……”陆鸣转过头,举着饼干问,“能吃吗?”
沈砚的动作顿了顿。这饼干放了快一年,早就硬得能硌掉牙,可他记得陆鸣当时说:“留着吧,明年生日再吃,就当是我们的传统。”
“不能吃了。”沈砚走过去,想把饼干拿回来,却被陆鸣躲开了。
少年把饼干攥在手心,眉头皱成个小疙瘩,像是在跟谁较劲:“能吃的。”他突然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清明,“去年……我们一起吃的。”
沈砚的呼吸猛地停住。
这是陆鸣第一次,主动“记起”某段具体的事。哪怕只有模糊的碎片,也像在冰封的湖面上,砸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他蹲下来,和陆鸣平视,声音放得极柔:“对,我们一起吃的。但现在坏了,明天我再烤新的,好不好?”
陆鸣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沈砚以为他又要陷入混乱,才慢慢松开手,把饼干放回玻璃柜里。“好。”他说,然后指着柜里的塑料士兵,“那个……会打仗吗?”
“会。”沈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以前总打赢。”
“哦。”陆鸣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身回沙发坐着了,膝盖上还放着那个装月季的玻璃瓶。他时不时碰一下花瓣,像在确认花还活着。
沈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登记处医生的话——“记忆碎片的排斥反应,可能会让他突然记起些什么,但那不是恢复,是神经崩溃前的回光。”
回光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的黑色纹路又开始发烫。或许吧,可哪怕是回光,也比彻底的黑暗要好。
夜里,沈砚被疼醒了。
黑色纹路已经爬上脸颊,像蛛网一样覆在眼角,视线里蒙着层暗红的雾。他想爬起来找止痛药,却被身边的动静拽住了注意力。
陆鸣没睡着。
少年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定定地看着他,瞳孔亮得惊人。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他嘴角抿得很紧,下颌线绷出紧张的弧度。
“疼?”陆鸣问,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砚想摇头,却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剧痛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把他的意识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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