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的消息传出去那日,姜府的门槛几乎被踏平。媒婆带着红帖来来回回,绣娘捧着各色丝线在院里比量,连巷口卖花的阿婆都额外送了两束海棠,说沾沾喜气。母亲拉着我在里屋翻箱倒柜,把压在樟木箱底的嫁妆单子找出来,泛黄的宣纸上列着玉如意、紫檀镜台,还有外祖父留下的那套描金漆盒,她一边用软布擦拭,一边念叨:“沈王爷是个妥帖人,可嫁妆不能委屈了你,得让他知道,咱们姜家的姑娘金贵着呢。”
我正对着一匹湖水蓝的云锦出神——那是沈欢余昨日让人送来的,说想在嫁衣的裙摆绣上并蒂莲,衬我喜欢的颜色。忽然听见院外传来雪球的“嗷呜”声,探头一看,沈欢余正蹲在石榴树下,手里举着支银簪逗它。那簪子是他特意去首饰铺打的,簪头雕着只狐狸,眼珠镶着细碎的蓝宝石,活脱脱是雪球的模样。
“刚从工部回来,看这图样合不合心意。”他见我出来,把一卷图纸递过来。展开一看,竟是嫁衣的样式:交领广袖,领口绣着缠枝海棠,袖口缀着珍珠流苏,最妙的是裙摆,用金线绣了层叠的莲瓣,边角藏着几只小狐狸,有的叼着绣球,有的踩着莲花,细看才发现,每只狐狸的神态都像极了雪球。
“这是……”我指尖抚过图纸上的针脚纹路,忽然想起他画小像时的专注。
“前日去布庄,见掌柜家的小女儿绣了只狐狸香囊,便想着添几笔。”他指尖点在那只叼绣球的狐狸上,“雪球也算半个媒人,该给它留个位置。”
正说着,雪球突然从他怀里窜出来,叼起桌上的丝线团就跑,红的、金的线缠了满身,滚到绣娘脚边时,倒像团会动的绣球。绣娘笑得直不起腰:“这狐狸通人性呢,知道帮着挑线了。”
日子在琐碎的忙碌里过得飞快。沈欢余几乎每日都来,有时是带些新奇玩意儿——比如南边刚运到的珍珠,颗颗圆润,说要缀在嫁衣的流苏上;有时是来和父亲商量流程,两人对着礼单核对时辰,他听父亲说“三书六礼缺一不可”时,点头比谁都认真。
最热闹的是采买那日。朱雀大街上的绸缎庄挂出了“恭喜沈王爷”的红绸,香料铺的掌柜往我们手里塞了把合欢香,说烧在新房里安神。沈欢余牵着我的手走进首饰铺,掌柜的捧出匣子,里面的金镯、玉珮晃得人眼晕。他却径直拿起支木簪,簪头是朵半开的海棠,木头是他亲手削的,还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这个我喜欢。”我把木簪别在发间,镜中的自己眉眼弯弯,鬓边的碎发被他伸手拂开,指尖擦过脸颊时,带起一阵温热。
回府的路上,马车里堆着各色礼盒,雪球蜷在我腿上打盹,尾巴还时不时扫过那支狐狸银簪。沈欢余忽然掀开帘子,指着远处的夕阳笑:“你看,今日的云像不像那日河灯上的海棠?”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天边的晚霞果然红得像燃起来,层层叠叠的,倒真像他画里的花瓣。忽然想起灯会那日他说的“三愿”,喉头微微发紧,轻声道:“其实那日被打断的二愿,我原是想说……。”
他转头看我,马车颠簸中,他的目光稳得像落在湖面的星子。“我知道。”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所以我把嫁衣的后领绣了对交颈雁,你看——”他从袖中摸出块绣样,两只雁鸟依偎着,翅膀下藏着极小的“欢”与“寒”二字,“这样,无论穿多久,都不会分开了。”
雪球似乎被惊醒了,伸了个懒腰,用脑袋蹭我的手背,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车窗外,卖糖人的小贩吆喝着走过,风里飘来桂花糖的甜香,混着车厢里的合欢香,像把所有温柔的日子,都揉进了这待嫁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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