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漫过皇城角楼,朱雀大街上的灯笼就次第亮了。
朱红的、鎏金的、画着仕女与戏文的灯笼串成星河,连晚风里都飘着糖画的甜香。沈欢余牵着我的手穿行在人群里,指尖温热干燥,时不时侧身替我挡开挤过来的孩童。雪球被他揣在宽大的袖笼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黑眼珠滴溜溜转,盯着路边小贩手里的桂花糕直晃尾巴。
“你看那盏。”我拽着他往桥边跑,河面上漂过盏海棠花灯笼,绢面被烛火映得透亮,像把揉碎的春阳浸在了水里。沈欢余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忽然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竹骨灯笼,素白的绢面上,竟是他亲手画的雪球——团着身子像团雪,爪边还画了朵半开的海棠。
“早备着了。”他低头笑,将烛芯点上,暖黄的光立刻漫出来,把他眼底的笑意也染得融融的。我俩蹲在河岸边,看着灯笼顺着水流漂远,混在千百盏灯里,却依旧一眼就能认出。
晚风掀起我的鬓发,沈欢余伸手替我别好,指腹擦过耳尖时,我忽然想起那日在海棠树下他说的“画一辈子”,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望着远处渐远的灯笼,我轻声念起那首《长命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
河面的风带着水汽扑过来,我顿了顿,“二愿妾……”,身后忽然冲过来个捧着糖人的小孩,没留神撞在我背上。我往前一倾,沈欢余伸手稳稳扶住我的腰,那小孩“哎呀”一声,手里的糖人掉在地上,扁扁的孙悟空脑袋沾了泥。
“对不住对不住!”小孩的娘追过来,忙着道歉,小孩却瘪着嘴要哭。雪球从袖笼里跳出来,用尾巴扫了扫小孩的裤腿,又叼起地上没摔碎的糖棍递过去,惹得那孩子破涕为笑。
等母子俩走远,沈欢余才松开扶着我的手,指尖却还留在我的腰侧,温温的。“吓到了?”他低头看我,睫毛在灯笼光里投出浅影,“方才说到哪儿了?二愿……”
我脸颊发烫,原是坦荡念出来的词,被这么一打断,倒像是藏了什么心事,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别过脸去看河面,灯笼已经漂得远了,只剩个朦胧的光点,像坠在水里的星子。
“不说也无妨。”他忽然轻笑一声,伸手揽住我的肩,让我靠在他怀里。晚风里混着他衣上的皂角香,比糖画还甜些。“你的三愿,我猜得到。”
我抬头看他,他正望着那盏海棠灯笼的方向,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月光:“一愿岁岁平安,二愿……心意相通,三愿……”他顿了顿,转头对上我的眼睛,眼底的光比满街灯笼还亮,“三愿如同这河灯,哪怕漂得再远,也总能朝着同一个方向。”
雪球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桥栏,对着远处的灯笼“嗷呜”叫了一声,尾巴扫得栏杆上的碎光乱晃。我忽然想起他画的那幅小像,想起殿前的金砖,想起海棠树下的画笔,原来有些未说出口的话,早被晚风、被灯火、被他眼底的笑意,悄悄说尽了。
河面上,那盏画着雪球的灯笼转了个弯,恰好与远处另一盏朦胧的光点并在了一起,慢慢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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