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的灯光重新亮起时,于弥发现爆米花桶空了大半,桶底沾着片焦糖渍,像颗凝固的星星。鸾安正用纸巾擦指尖的糖霜,动作很轻,像在擦拭精密仪器的镜头。屏幕上滚动的片尾字幕里,有行"天体物理顾问"的名字,于弥掏出钢笔,在票根背面记下时,笔尖划破了纸页,刚好在"3排2座"中间留下道细长的痕。
"回家吗?"鸾安把两张票根叠在一起,小鸾鸟的翅膀刚好盖住他划的裂痕。夜风从影院侧门溜进来,卷着她发梢的肥皂味,和爆米花的甜香缠在一起,像根拧成股的红绳。于弥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红线留下的浅痕几乎看不见了,和他虎口的茧一样,成了藏在皮肤下的秘密。
路过街角的路灯时,鸾安突然停下脚步。"你看。"她指着灯柱上的涂鸦,有人用马克笔在"禁止吸烟"的标语旁,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单摆,红线末端挂着颗星星。"像不像我们测的那个?"她说话时,指尖在空气中划着弧线,轨迹和影院屏幕上的行星轨道奇妙地重合。
于弥的笔尖在票根上顿了顿,突然想起出租屋窗台上的绿萝。他早上出门时,给叶片浇了点水,此刻大概正借着月光舒展新叶。那些曾经在网吧里熬红的眼睛,在汽修厂追过的扳手,在出租屋发霉的挂面,原来都在悄悄退场,给新的故事腾位置。
"物理老师说..."鸾安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动的轨迹像条正弦曲线,"竞赛一等奖可以保送。"她的声音突然轻了,"我想考北京的学校,那里有国家天文台。"于弥的脚步跟着慢下来,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夜风里格外清晰,像单摆经过最低点时的嗡鸣。
他掏出钢笔的动作很稳,在票根背面写下"北京"两个字,笔尖的墨汁晕开时,刚好和"3排2座"的红圈叠在一起。"我也是。"他说话时,看见鸾安的眼睛在路灯下亮起来,像两颗突然被点亮的星,"天体物理,需要轨道计算。"
鸾安接过票根的瞬间,指尖的糖霜蹭在"北京"两个字上,像撒了层细盐。"这个给你。"她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时飘出股槐花香——是片压平的槐花标本,夹在两张透明的塑封纸中间,"书签,翻竞赛书的时候用。"
于弥捏着标本的动作很轻,像捏着片会化的雪。塑封纸背面,有行用铅笔写的小字:"单摆的周期公式里,藏着我没说出口的'等你'。"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系在铁球上的活结,原来有些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解开。
走到出租屋楼下时,于弥看见楼道的灯泡换了新的,白光把楼梯照得很亮。他掏出钥匙的瞬间,鸾安突然抱了抱他,力度像于海龙下午的拥抱,轻得像片羽毛。"晚安。"她的声音闷在他的校服里,带着槐花的甜香,"明天的集训,别迟到。"
于弥站在楼道口,看着她的背影在路灯下越来越小,手里的槐花标本在灯光下泛着淡绿的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笔帽的金属夹硌着手心,有点疼,却很踏实,像个正在生效的约定。
推开出租屋的门,绿萝的叶子上果然凝着水珠。于弥把槐花标本夹进竞赛书的第32页——那是他第一次算出正确周期的地方。书桌上的草稿本摊开着,最后一页的小鸾鸟旁边,他添了颗星星,刚好挂在红线的末端,像给故事加了个未完待续的省略号。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缝溜进来,在地面上拼出根笔直的线,很像鸾安画的受力分析图。于弥躺在床上,摸出手机给于海龙发了条短信:"明天讲双星系统,带好笔记本。"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听见隔壁传来新搬来的人家炒菜的声音,带着烟火气的暖意,像碗刚出锅的红糖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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