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镜湖篇 (4-1)

——仙界·玄霜历九年·夏至

　　云月第一次站在仙界的土地上，是在她十二岁零四个月的生辰后第三日。

　　她依旧是那袭黑袍，衣角以暗银线绣着云纹，像夜色里无声翻涌的潮。她背着自己的剑，名为赤言，剑鞘以乌木为骨，剑格处缠着一圈极细的赤金丝，像一道被束缚的霞。她的眼一红一紫，红的那只像旧战场凝固的血，紫的那只像深渊里浮起的暮霭。她站在仙界南域的镜湖渡口，渡口无舟，只有一面巨大的湖镜横陈在天地之间，湖面平静得像一块被岁月打磨得发亮的银。

　　她的师尊——魔尊霍无月——没有来送她。

　　来的是左护法天允泽。那人身量极高，一袭墨青长衣，袖口以暗金线绣着衔尾蛇，腰间悬着一柄无鞘短刃，刃薄如蝉翼，却泛着幽蓝的冷光。他站在云月身后半步，声音低而稳：“镜湖是仙界最古老的试炼地之一，湖水映的不是形，是心。你若能走到湖心，欲言之镰自会出现。那是你成为‘神选’的第一步。”

　　云月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她的黑发被仙界的微风拂起，像一截夜色被光剪断。

　　天允泽又道：“仙尊孟雅已知晓你的来意，她不会干涉，但她的弟子灵日会在湖外等你。你们只见三次，这是第四次。”

　　云月终于侧过脸，红紫双瞳在日光下像两枚被冰水淬过的宝石。她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记得。”

　　天允泽不再言语，只是抬手，一道暗金色的魔纹自他指尖飞出，没入云月袖口。那是一道护命符，可在生死一线时唤他一次。云月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她只是抬步，踏上了镜湖。

　　第一步落下，湖面泛起一圈极细的涟漪，像一滴墨落入清水，缓缓晕开。

——湖心·无垢之境

　　镜湖的试炼并非行走，而是“映照”。

　　云月踏入湖面的瞬间，天地倒转。她再睁眼时，已站在一片纯白的虚无里，脚下是镜面，头顶也是镜面，镜与镜相互倒映，生出无数重影。她看见无数个自己，或持剑而立，或垂眸沉思，或抬眼冷笑。每一个“她”的眼中都燃着不同的火，有的炽烈，有的阴冷，有的空洞。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赤言剑在鞘中轻鸣。

　　“你来了。”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像雪落在剑锋上。

　　云月没有回头，只是道：“我来了。”

　　那声音笑了一下，很轻，却带着古老的倦意：“欲言之镰在湖心，但湖心不是地点，是答案。你需先回答三个问题，再斩去三重心障。答错一题，镜碎一重；斩错一障，魂裂一寸。”

　　云月垂眸，指尖抚过剑鞘，声音平静：“问。”

　　第一问：“你为何执剑？”

　　云月答：“为守。”

　　镜面微颤，一道裂痕自她脚下蔓延，却在触及她靴尖时停住。

　　第二问：“你守何人？”

　　云月答：“守我该守之人。”

　　裂痕更深，几乎要撕开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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