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清远篇 (5-1)

渡舟无灯

十五岁的云月站在忘川北岸，黑袍被阴风掀起，露出腰间赤言剑柄。

她已不再是十二岁的单薄少女，身量拔高，肩背收束，眉眼间却愈发沉静。元婴期的灵压被她敛得只剩一缕若有若无的冷香，连忘川水面的亡魂都不敢靠近。

天允泽立在侧后方半步，青灯未燃，灯芯却悬着一滴幽蓝火。

“殿下，冥界自今日起封河三日，无舟可渡。”

云月抬眼，左瞳赤、右瞳紫，像两枚被冻住的晨星。

“那就造一艘。”

她指尖掠过剑鞘，赤言剑出鞘三寸，剑光如红线，割破虚空。

虚空裂口吐出一块漆黑船骨——那是三年前在人界斩杀人皇时，顺手收走的“玄龙脊”。

龙骨落水，忘川竟被逼退三丈。

云月跃上龙骨，赤言剑轻敲船首。

“起。”

龙骨生出血肉，化作一艘无灯黑舟，船舷两侧睁开密密麻麻的龙瞳，冷冷注视水面。

天允泽提灯上船，灯芯那滴蓝火终于落下，却在触及船板时熄灭。

“渡舟无灯，借的是殿下心头火。”

云月不语，黑舟已离岸。

忘川水忽起哀哭，无数苍白手臂破水而出，抓向船舷。

云月指尖一弹，赤言剑啸出半声，剑气化作细线，将所有手臂齐腕斩断。

断手落水，竟化作黑鸦，振翅欲飞。

黄泉三千里

黑舟行过忘川，驶入黄泉。

黄泉不是河，是一条纵向裂开的深渊，深三千里，宽三千里，两岸峭壁由白骨垒成。

风从渊底倒卷，带着腐烂与檀香交织的味道。

天允泽撑篙，篙尖每一次点水，便有一朵血色莲花在渊面绽开，转瞬枯萎。

“殿下，前方有‘落魂风’，可吹散元婴。”

云月盘膝坐在船首，掌心托着一枚幽黑棋子——那是鬼界鬼帝输给她的一缕“夜王气”。

她两指拈棋，轻轻落向船板。

棋子化雾，雾凝黑幕，将整艘舟笼住。

落魂风呼啸而来，黑幕纹丝不动。

风过，黑幕散去，舟已行至黄泉中段。

两岸峭壁忽然蠕动，白骨间伸出一条条骨链，链头悬着倒钩。

“钩魂使。”云月低声。

骨链破空，带起尖锐哭号。

云月不动，赤言剑自行离鞘，剑光绕舟一周。

骨链寸寸崩裂，碎骨落入深渊，激起幽幽磷火。

磷火中，隐约浮现一座倒悬的城。

骨鸦之潮

倒悬之城名为“晦”，是冥界流放罪魂的囚笼。

黑舟尚未靠近，城中忽起鸦啼。

数以百万计的骨鸦自倒挂的塔楼涌出，每一只鸦羽都由罪人指骨削成，眼窝燃幽绿火。

鸦群遮天，像一场逆向的雪崩。

云月起身，右手握剑，左手并指在剑脊一抹。

赤言剑发出极低的颤音，剑身渗出赤金交织的光。

“去。”

剑光化作千道弧月，逆卷而上。

骨鸦触及弧月，无声碎成骨粉。

骨粉洒落，竟在半空凝成一只更大的鸦王——翼展百丈，胸骨嵌着一张人面。

鸦王俯冲，喙如弯刀。

云月踏舟而起，足尖点船舷，身影在骨雨中闪没。

再出现，已立于鸦王脊背，剑尖抵住人面眉心。

人面睁眼，发出婴儿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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