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断魂崖影 (2-1)

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向大地，酝酿着一场冰冷的夜雨。凌霜策马穿过西市湿漉漉的石板路，玄甲上沾染的血渍被雨水冲刷成淡红的溪流，蜿蜒淌下，渗入青石的缝隙。第三根肋骨的旧伤在颠簸的马背上持续传来钝痛，像一根生锈的楔子不断敲打着神经。

沈慕言给的卷宗紧贴心口，马皮封套被体温焐得发烫，上面冰冷的字句却丝丝缕缕渗入骨髓：

「马夫张老三，灵核意外觉醒后失控伤人，被天道盟修士当场处决。」

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透出执法长老墨尘特有的冰冷狠戾。凌霜猛地勒紧缰绳，骏马长嘶人立，在断魂崖凛冽的阴风前堪堪停住。

风，裹挟着浓重的腐草与血腥气息，如同无数冰冷的鬼手撕扯着披风。案发现场就在前方那座废弃的山神庙，残破的飞檐在暮色中如同怪鸟的利爪。两具天道盟修士的尸体，以极度扭曲的姿态凝固在庙门前，脸上定格着死前的惊恐。天灵盖上，标志性的青针泛着幽幽不祥的青芒。

“少…少帅！”看守的捕头脸色惨白如纸，哆嗦着指向尸体旁的泥地，“您…您看这……”

凌霜翻身下马，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她蹲身，无视浓烈的血腥与腐臭，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泥泞。指尖拂过杂乱脚印，很快锁定一串足迹——纤细，属于女子，裙裾拖曳痕迹清晰。而最让她瞳孔骤缩的是：靴底纹路里，深深嵌着暗红色的泥土颗粒！

蚀骨土！

心脏仿佛被冰手攥住，骤然停跳！只有断魂崖北坡，那片被诅咒的绝地，才有此物！昨日西市刑场，那个紫瞳女子夜琉璃靴底沾染的，正是此土！

几乎同时，左腕锁魂链爆发出骇人的灼烫！不再是针刺警告，而是烧红的烙铁狠狠摁在皮肉上！剧痛穿透骨髓，让她闷哼一声，额角冷汗涔涔。链环下皮肤似有“滋滋”灼烧声，代表第六世死亡的刻痕滚烫如岩浆，一股夹杂怨愤与毁灭的洪流蛮横冲撞意识！

“死者灵根…被抽干了。”凌霜强忍剧痛，声音沙哑如砂纸。她拔出死者天灵盖青针，针尾刻着极小、扭曲的标记——蝎子缠曼陀罗！鬼医谷独门印记！

捕头牙齿咯咯作响：“凶…凶手故意留线索？！” 赤裸裸的挑衅！

凌霜未答。她拨开死者眼皮，涣散的瞳孔深处，残留一圈极淡、几乎消散的紫色光晕！

曼陀罗蛊！鬼医谷秘传！然而…鬼医谷百年前就被天道盟栽赃屠戮殆尽！在她轮回记忆里，这血案真相清晰！

不！绝非鬼医谷余孽！那这紫晕…刻意印记…蚀骨土脚印…是谁？意欲何为？！凌霜指尖微颤。西市紫衣女子、那双非人紫瞳，再次浮现脑海——深紫衣裙，苍白肌肤，洞穿一切的目光……

“封锁现场！擅入者，格杀勿论！”凌霜霍然起身，披风带起厉风，扫过地上散发甜腥的紫色粉末。“我去北坡！”目标明确——蚀骨土源头！

夜雨，倾盆而下。

冰冷雨点连成灰白帷幕。山路泥泞，马蹄踏在暗红蚀骨土上，发出“噗嗤”闷响。每一下，锁魂链都传来更剧烈的灼痛与震颤，烧红细针穿刺腕骨，濒死野兽绝望嘶吼！痛楚远胜以往，几欲烧穿理智！

她想起第六世雨夜。冰冷雨水混着热血淌入眼。燎原军赤旗在火光中被狞笑着投入火堆，化为飞灰。她被符咒锁链钉在祭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核被青芒骨针，缓慢残忍地剥离…灵魂寸寸撕裂的剧痛，与此刻腕间灼烧交织，窒息！

“谁在那里？！”

前方山道拐弯处，密林深处，沉闷巨响炸开！紧接着是数道灵力激烈碰撞的刺目闪光，撕裂雨幕黑暗，映出扭曲树影！

凌霜瞳孔骤缩，瞬间翻身下马，如鬼魅融入雨幕灌木，无声潜行。

靠近一片乱石坡时，一道惨白闪电猛地撕裂墨黑苍穹！天地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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