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火毒钥 (3-1)

药铺后院的紫雾尚未完全散尽，甜腥腐朽的气息顽固地粘附在每一寸空气里。凌霜那带着一丝狼狈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回春堂”喧嚣的前堂人声中。

几乎是门帘落下的同一瞬间，夜琉璃脸上那层薄如蝉翼的、浸满羞涩与病弱的伪装，如同被烈阳暴晒的晨露，“嗤”地一声蒸发殆尽。她挺直了先前刻意佝偻的脊背，深紫色的裙裾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苍白如纸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泪痕与红晕？只剩下冰封千年的寒潭，深邃的紫瞳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精准地刺向凌霜消失的方向。

“阿九。”她的声音，不再是方才那刻意拿捏的、带着哭腔的细软，而是恢复了砂砾摩擦般的质感，冰冷、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直屏息凝神、仿佛背景板的阿九立刻上前一步，双手飞快地在空中划动，淡蓝色的言灵术光纹瞬间凝聚成形：【姑娘，追踪香已种下，附着在他后心衣料褶皱深处，无色无味，三日不散。】光纹稳定，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夜琉璃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侧那截冰凉的血色玉笛笛身，嘴角勾起一个极浅、却毫无温度的弧度，如同冰面绽开的一道裂痕。“做得很好。”她赞赏道，目光却并未离开门口，仿佛能穿透重重门墙，锁定那个落荒而逃的“药商”。

【姑娘为何……故意让他探脉？】阿九的言灵术光纹再次亮起，带着纯然的不解。她清澈的眼中写满困惑，那尺脉的微弱与诡异，连她都能看出凶险，姑娘为何要主动暴露给一个可疑的陌生人？这不符合姑娘一贯深藏不露的作风。

夜琉璃缓缓转过身，紫瞳在残留的毒雾微光中流转着妖异的光泽。她踱步到那口依旧散发着余热的黄铜药炉旁，炉底炭火明灭，映着她苍白得不似活人的侧脸。她伸出纤细的、指节分明的手，指尖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轻轻拂过炉壁上干涸凝结的黑色血痂。

“阿九，你以为……我是真的‘不小心’，才让他碰到的吗？”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愉悦的沙哑，像是在欣赏一件得意的杰作，“那一步踉跄，那恰到好处的角度……都是算好的。”

阿九猛地睁大了眼睛，言灵术光纹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姑娘是……故意让他把脉？！】她终于明白了，那看似巧合的“意外”，实则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入口。

“不错。”夜琉璃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后院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感，随即又被一阵压抑的咳嗽打断。她咳得弯下腰，单薄的身体颤抖着，指缝间再次渗出粘稠的黑血。然而，当她再次直起身时，那双紫瞳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探究欲。

“他的指尖很稳，稳得不像一个市侩的药贩子。”她舔去唇角的黑血，眼神锐利如刀，“我让他探的，不是寻常的寸关尺，而是尺脉深处，寒毒盘踞的‘死穴’——鬼门关。寻常大夫，根本摸不到那个位置，更遑论感知其中流转的那一丝……‘活气’。”

【活气？】阿九的言灵术带着巨大的疑问。寒毒入髓，寸脉如风中残烛，尺脉更是死寂如冰窟，何来活气？

“就是那丝‘滑利’！”夜琉璃的指尖猛地戳向自己尺脉的位置，眼神狂热，“冰层之下，暗流涌动！那不是生机，是幽冥鬼医术练到深处，与寒毒共生、被强行锁在死穴的‘毒源’之力！能感知到这一丝异样的人……”她的声音骤然压低，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兴奋，“要么是医术通神、触及鬼医门槛的绝顶高手，要么……就是接触过《幽冥鬼医经》残篇，或者……干脆就是当年参与屠戮我鬼医谷、见过这‘死穴’之秘的……燎原军余孽！”

阿九的身体猛地一颤，言灵术光纹瞬间黯淡下去，眼中涌起巨大的恐惧和仇恨。【燎原军……灭门的仇人！】光纹剧烈波动，传递着刻骨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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